兩天后，機場到達出口。

林耀靠在欄桿旁，目光緊緊鎖定著出口處涌動的人潮。

當何慧中和周莉莉的身影出現時，他立刻站直了身體。一個多月的奔波，兩人都清瘦了些，臉上帶著旅途的疲憊，但眼神卻依舊明亮。

走在最前面的，是抱著孩子的周玉芬。

林耀大步迎上去，越過何慧中，徑直從周玉芬懷里接過了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家伙。

“哎喲，我們家的小湯圓，空中小飛人可算回來啦！”

他單手抱著孩子，熟練地在她軟嫩的臉蛋上“吧唧”親了一大口。小湯圓剛睡醒，小腦袋還有些迷糊，看清是林耀后，小嘴一咧，露出沒幾顆牙的牙床，咯咯地笑出了聲。

林耀被她逗樂了，把她往空中高高舉起，又輕輕落下。

“想舅舅了沒有？嗯？”

小湯圓咿咿呀呀地揮舞著小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攥得緊緊的，仿佛生怕他跑了。

周玉芬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你瞧瞧這孩子，在飛機上睡了一路，一看見你就來勁了，真是個小人精。”

何慧中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林耀抱著孩子時那副自然又溫柔的模樣，眼底的光微微閃動了一下，隨即又彎起嘴角，伸手幫著周莉莉去接行李箱。

林耀的目光這才轉到她身上，空著的那只手很自然地攬過她的腰，把人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瘦了。”他低聲說，話里帶著一絲心疼。

何慧中鼻尖一酸，搖了搖頭，沒說話，只是往他懷里靠得更緊了些。

坐上車后，周玉芬和周莉莉帶著小湯圓坐在后排。

何慧中坐在副駕，一路上都側著頭，目光幾乎沒離開過林耀的側臉。一個多月沒見，思念早已在心里泛濫成災。

“加盟店的事，我聽莉莉姐在電話里說了。”她輕聲開口，打破了車內的安靜，“我回來這兩天，翻來覆去地想，越想越覺得你這步棋走得太妙了。”

林耀目視前方，嘴角抑制不住地揚了起來，帶著幾分得意。

“怎么，現在才發現你男人是個商業奇才？”

“去你的，沒個正經。”何慧中被他逗笑，輕輕捶了他一下，心底那點莫名的情緒也煙消云散了，“我是認真的，這模式一旦鋪開，我們的發展速度能甩開別人好幾條街。”

林耀騰出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捏了捏，“這只是個開始。海聯商廈是第一塊試金石，只要這塊石頭扔下去能砸出水花，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讓人心安的沉穩。

將周玉芬和小湯圓送回小區，老太太抱著孫女，一個勁地叮囑他們別太累，注意身體。

車子再次啟動，目的地，海聯商廈。

車內的氣氛瞬間從溫情變得肅殺。后排的周莉莉早已沒了剛才的疲態，她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腦子里卻在飛速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

當車子在海聯商廈巨大的霓虹燈牌下停穩時，周莉莉猛地睜開了眼。

那雙眼睛里，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獵人盯上獵物時的興奮與銳利。

“走吧，去看看我們的新戰場。”林耀熄了火，解開安全帶。

三人下車，抬頭仰望。

海聯商廈在夜色中燈火通明，巨大的玻璃幕墻反射著城市的流光溢彩，像一頭蟄伏待擊的猛獸。

與此同時，周莉莉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顧盼發來的消息。

“莉莉，平面圖和數據已備好，就等你來拍板了！”

周莉莉深吸一口氣，嘴角勾起一抹充滿戰意的笑。

“我們先碰一下頭，談談你們倆的調查結果和初步選項。”

顧盼早已在商場門口等著，看到三人過來，連忙迎上。

“莉莉，慧中，你們來了。”

她將一份打印好的樓層平面圖遞了過去，“海聯商廈一共二十層，一到八樓是購物中心，再往上是寫字樓。我們的目標樓層，只有五樓和七樓。”

一行人走進商場，一股混合著香水、爆米花和人聲的熱浪撲面而來。

周莉莉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一樓的化妝品和金飾專柜，全是些叫得上名號的大牌子，柜姐們個個妝容精致，精神抖擻。

“生意不錯。”林耀只說了四個字。

乘著扶梯緩緩上升，顧盼在一旁盡職地解說。

“二樓是新潮少女服飾，三樓是淑女裝和職業女裝，四樓男裝。都是成熟品牌，客單價不低，想在這里插一腳很難。”

何慧中點點頭，目光落在那些精心布置的櫥窗上，腦子里已經開始分析這些品牌的定位和客群。

扶梯到了五樓，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與樓下幾個樓層的精致高端不同，五樓充滿了活潑熱鬧的氣息。地面鋪著防滑的彩色地膠，頭頂的燈光也更柔和明亮。兒童服裝、玩具、早教機構的廣告牌色彩斑斕，耳邊充斥著孩子們的笑鬧聲和家長們的輕聲細語。

人流織成了網，幾乎每個店鋪里都有顧客。

周莉莉帶著兩人轉了一大圈，眉頭卻越皺越緊。

這里的品類確實齊全，從嬰幼兒的哈衣到十幾歲少年的運動裝，應有盡有，而且全是經營多年的老牌子，根本找不到一個掛著“招租”字樣的空鋪。

“盼盼，這五樓哪有我們的位置？”周莉莉停下腳步，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解和煩躁，“那個齊經理，到底什么意思？耍我們玩呢？”

顧盼推了推眼鏡，有些為難，“我了解到的情況就是這樣。五樓的人氣和業態最符合我們的多品類策略，但……確實沒有空位。”

“扶梯只到五樓。”何慧中輕聲提醒了一句，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指示牌，“要去七樓，得坐直達電梯。”

一句話，讓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周莉莉冷笑一聲，“懂了，好地方沒我們的份，把我們往那犄角旮旯里塞呢。”

林耀始終沒怎么說話，只是安靜地觀察著，此刻才開口，語氣平淡：“上去看看。”

電梯里，只有幾人平穩的呼吸聲。

“叮”的一聲，七樓到了。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一股冷清蕭瑟的氣息撲面而來。

與五樓的熱鬧鼎沸相比，這里簡直是另一個世界。燈光昏暗，大片大片的區域都是空蕩蕩的水泥地，天花板上裸露著管道，只有零星幾家店鋪開著，店員比顧客還多，一個個無精打采地在玩手機。

他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里甚至帶起了回音。

“這叫商場？我看叫停尸房還差不多。”周莉莉毫不客氣地評價，眼里的火苗幾乎要噴出來，“姓齊的安的什么心？把我們好運當成盤活她這死棋的冤大頭了？”

何慧中的心也沉了下去，這落差太大，讓人心里發涼。

唯獨林耀，他背著手，不緊不慢地走在這片“廢墟”里，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他最終停在了一處視野最好的拐角空地前，這里正對著電梯口，面積也最大。

他轉過身，看著一臉怒容的周莉莉和難掩失望的何慧中，臉上非但沒有沮喪，反而露出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這個姓齊的，有點意思。”

周莉莉一愣，“什么意思？她這不明擺著把咱們往火坑里推嗎？”

“不。”林耀搖了搖手指，眼底閃著興奮的光，“她不是在坑我們，她這是……在給我們送一份大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