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9】

2018年12月30日，清晨的陽光透過奶茶店的落地窗，在木溪文面前的桌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低頭看了看腕表——九點整，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桌面。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正站在人生的某個分水嶺上：這是他第一次正式邀請心儀的女孩約會。

記憶里那些曾被他嗤之以鼻的畫面突然鮮活起來——班上男生們擠在走廊角落，眉飛色舞地討論著如何約女生出去；課間操時總有人故意繞遠路，只為和某個扎馬尾的女生“偶遇“。那時的他總是一邊打著游戲，一邊不屑地嘟囔：“有這時間不如多刷幾個副本。“直到被雅軒狠狠踩了一腳才住口。

此刻，當周雪妍推開奶茶店的玻璃門，陽光為她鍍上一層金邊時，木溪文突然理解了那些男生的執著。她穿著淺藍色的針織衫，發梢還帶著晨露的濕氣，在對面坐下時帶來一陣淡淡的茉莉花香。

“等很久了嗎？“她輕聲問道，睫毛在陽光下像蝴蝶翅膀般顫動。

木溪文發現自己正不自覺地微笑。原來當喜歡的女孩坐在面前，用清泉般的眼神望著你時，連最普通的珍珠奶茶都會變得格外香甜。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仿佛也在為這個特別的早晨輕聲歌唱。

木溪文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奶茶杯壁，冰涼的杯身上已經凝結了一層細密的水珠。他張了張嘴，又閉上，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周雪妍的側臉上，將她耳邊的碎發染成透明的金色。

“那個......“他終于憋出一句話，聲音干澀得像是三天沒喝水，“你是......文科還是理科？“

話音剛落，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蕭怡明明說過她們是同班同學，而文科七班的門牌昨天還明晃晃地掛在教室門口。奶茶杯在他手里發出輕微的“咔咔“聲，塑料吸管被捏得變了形。

周雪妍微微睜大了眼睛，隨即抿嘴一笑。陽光在她睫毛下投下細碎的陰影，像是蝴蝶輕輕扇動的翅膀。她似乎看穿了木溪文的窘迫，卻體貼地沒有點破：“文科呀，和蕭怡一個班。“她的聲音輕柔，像是怕驚擾了這份難得的寧靜，“你呢？“

木溪文推門走進總部休息室時，正撞見徐微明齜牙咧嘴地揉著膝蓋。年輕人俊朗的面容因疼痛而扭曲，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你這是......“木溪文挑起眉毛。

“別提了隊長，“徐微明倒抽著冷氣，“昨晚和蕭怡......住一起了。“

“什么？！“木溪文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活像見了鬼。他瞪圓了眼睛，腦海中閃過一連串不可描述的畫面——現在的年輕人進展都這么神速的嗎？

“您想哪去了！“徐微明慌忙擺手，耳根紅得能滴血，“就是太晚了順路住賓館......“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結果一進門，蕭怡就讓我跪搓衣板......說是懲罰我這一年裝死......“

木溪文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差點把屋頂的灰塵都震下來。“活該！“他抹著眼角笑出的淚花，“早跟你說別簽那破計劃！現在知道什么叫'不聽老人言'了吧？“

笑聲漸歇，木溪文突然神色一肅，像是要部署什么絕密任務般壓低聲音：“對了，蕭怡是周雪妍閨蜜對吧？“

“是啊......“徐微明眨眨眼，突然福至心靈——莫非鐵樹要開花？

“我需要......“木溪文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關于周雪妍的詳細資料......不是！我是說她喜歡什么口味的奶茶？甜的還是原味？日月島珍珠奶茶還是奧斯爾式？常溫還是加冰？“

看著平日里殺伐決斷的隊長此刻手足無措的模樣，徐微明的嘴角瘋狂上揚。他強忍著笑意，心想：這塊榆木疙瘩總算開竅了。

徐微明立刻撥通了蕭怡的電話，兩人竊竊私語了足足十分鐘。木溪文在一旁來回踱步，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桌面，活像個等待審訊結果的犯人。

“報告隊長！“徐微明終于掛斷電話，挺直腰板行了個夸張的軍禮，“情報收集完畢！周雪妍小姐偏好日月島式珍珠奶茶，最愛哈密瓜口味，溫度要熱飲。“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補充道：“另外，經確認，目標今日'生理狀態正常'。“

木溪文正認真記著筆記，突然聽到最后一句，鋼筆尖“啪“地折斷了。他抬頭瞪向徐微明，后者卻擠眉弄眼地湊過來：“隊長，根據目測數據，她的三圍比例相當完美......“

“滾！“木溪文抄起手邊的戰術平板就砸了過去，徐微明敏捷地閃到門后，還不忘探出頭補刀：“隊長加油啊！記得匯報戰果！“

看著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木溪文揉了揉太陽穴。他低頭看向筆記本上工整記錄的“哈密瓜味““熱飲“等字樣，突然覺得這場“作戰會議“比任何一次軍事行動都令人心跳加速。

周雪妍聽到木溪文的問題，忍不住掩嘴輕笑，眼角的淚痣在陽光下格外生動：“溪文同學，我可是文科七班的呀。“

“啊，對......“木溪文摸了摸后腦勺，耳尖微微發紅。他急忙轉移話題：“那你平時都喜歡讀什么書？“

周雪妍托著下巴思考時，一縷發絲垂落在臉頰旁：“我特別喜歡徐志摩的詩，還有雪萊的......“她的聲音輕柔得像在念詩，“偶爾也會看些言情小說調劑心情。“

“都是愛情題材的嗎？“木溪文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唐突。

“嗯。“周雪妍點點頭，指尖無意識地描摹著杯壁上的水珠，“你呢？“

“我更喜歡歷史紀實類的。“木溪文的目光突然變得深遠，“特別是關于第二次國際戰爭的。“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德賽第三帝國和西奧共和國那些荒謬的種族優越論，最終釀成的慘劇......“說到這里，他猛地剎住話頭，生怕這些沉重的話題會破壞約會的氣氛。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奶茶店里的音樂正好切換到一首溫柔的鋼琴曲。周雪妍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突然輕聲問道：“你相信正義最終會戰勝邪惡嗎？“

木溪文怔了怔，看著陽光在她睫毛上跳動，鄭重地點頭：“只要還有人愿意為之戰斗。“

木溪文的眼神突然變得深邃，指尖無意識地在杯壁上輕叩。二戰——那段被世人熟知的慘烈歷史背后，還藏著另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是啊，二戰。“他輕聲說，思緒卻飄回那些塵封的檔案。當時若不是那場意外，或許整個世界都會走向另一個方向。龍之力的反噬帶走了整整一代核心成員，留下權力真空的正義聯盟完全落入委員會手中。那時的聯盟還隱藏在歷史的陰影里，只有各國最高層知曉他們的存在。

委員會優柔寡斷的態度給了暗影聯盟可乘之機。他仿佛又看到那些泛黃的照片——暗影聯盟的執行官扶持著那個留著滑稽小胡子的男人登上權力寶座。西特勒，這個自詡純種雅利安人的瘋子，骨子里卻流著他最憎惡的希伯來血液。多么諷刺的傀儡戲啊。

戰爭的陰云很快籠罩全球。而正義聯盟內部，隊長與委員會的權力斗爭愈演愈烈，最終演變成慘烈的內戰。木溪文仿佛能聽到1940年北境戰場上，德賽鐵蹄碾過凍土的轟鳴。直到1942年那個寒冷的冬夜，侯景明隊長和委員會元老們才終于醒悟——再這樣下去，整個人類文明都將墜入永恒的黑暗。

和解來得太遲，但總算沒有太晚。秘密支援下的盟軍開始扭轉戰局。而那些被平民目擊到的“不明飛行物“，其實是雙方在木星軌道爆發的太空戰役。最終，暗影聯盟的艦隊化作宇宙塵埃，殘部逃向深空。

“你在想什么？“周雪妍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木溪文這才發現自己的奶茶已經涼了。陽光依舊溫柔地灑在桌面上，仿佛那些血與火的歲月從未存在過。

“沒什么，“他笑了笑，“只是在想，歷史總是充滿戲劇性的轉折。“

“理科生怎么會對歷史這么感興趣呢？“周雪妍微微歪著頭，發絲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木溪文聳聳肩：“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某種沉淀的分量。

周雪妍突然像只好奇的麻雀般湊近了些，清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著他。木溪文不自覺地屏住呼吸——陽光穿過她纖長的睫毛，在臉頰投下細碎的陰影。她還是那么美，美得讓人心顫。記憶里那個扎著馬尾辮、總是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如今安靜地坐在對面，唯有那雙眼睛依舊如初。

他忽然想起小學時，每當被噩夢驚醒的午后，總能看見她轉過頭來，用這樣溫柔的目光望著自己。那時的眼神像一劑良藥，悄悄治愈著他千瘡百孔的心。而現在，同樣的溫柔里卻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憂郁，像根細小的刺，輕輕扎在他心頭。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遇，時間在這一刻變得模糊。窗外的車水馬龍、店內的談笑風生，全都化作遙遠的背景音。木溪文只聽見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和對面傳來的、輕淺的呼吸。

周雪妍輕輕攪動著杯中的奶茶，突然抬起眼簾：“溪文，你今天約我出來......不會只是想問我喜歡看什么書吧？“

木溪文的手指突然僵住了，塑料吸管被他無意識地捏扁。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那個盤旋在心頭的問題太重，重得他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其實我是想......“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就是......你那天......“話語在舌尖打了個轉，又咽了回去。萬一觸及她最痛的傷口呢？萬一讓她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呢？

“你是想問，我為什么要跳樓？“周雪妍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下。木溪文猛地抬頭，發現她臉上的血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滿了快要溢出的痛苦。

“不，不是......“他慌亂地擺手，“我是說，如果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說。當然不想說也沒關系！“語速越來越快，“重要的是以后開開心心的，把那些不愉快都忘掉......“

周雪妍靜靜地望著他，纖細的手指緊緊攥住裙擺，指節泛白。木溪文突然詞窮了——他擅長制定作戰計劃，擅長與敵人周旋，卻從未學過如何安撫一顆受傷的心。

“溪文......“她突然開口，將垂落的發絲別到耳后，深吸一口氣，“我答應你，不會再做那種傻事了。“

“好，好！“木溪文點頭如搗蒜，懸著的心終于落回原處，“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隨時可以找我傾訴。“他撓了撓頭，聲音不自覺地放輕，“那個......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吧？“

“嗯！“周雪妍用力點頭，嘴角終于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以后有心事，我一定告訴你。“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金色光點，像是許下一個無聲的承諾。

又是一陣微妙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木溪文注意到周雪妍白皙的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像初春的櫻花。他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這份令人心跳加速的靜謐：“那個......你平時有什么愛好嗎？“

“彈鋼琴。“周雪妍的聲音輕柔，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輕躍動，仿佛在彈奏無形的琴鍵。

“彈鋼琴......“木溪文的眼神突然變得恍惚。恍惚間，他仿佛又看見那個扎著蝴蝶結的小女孩，坐在小學禮堂的鋼琴前，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在她身上灑下斑斕的光點。

“溪文？“周雪妍擔憂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還好嗎？“

“啊，沒事。“木溪文猛地回神，掩飾性地端起奶茶喝了一口，“你鋼琴過了幾級？“

“十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真厲害！“木溪文由衷贊嘆，“我有個朋友小提琴也過了十級。“

周雪妍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那你呢？有什么愛好嗎？“

“我？“木溪文撓了撓頭，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單調得可憐，“除了看書就是打游戲......沒什么特長。“他在心里默默補充：如果殺人也算特長的話。

話題漸漸輕松起來。當周雪妍說起自己愛吃肉時，木溪文眼睛一亮：“我也是！“

隨即周雪妍又不好意思地補充，“不過要控制，吃多了容易長胖。“

她掩嘴輕笑，陽光在她的發梢跳躍。木溪文突然發現，她笑起來時，右眼角那顆小小的淚痣會微微顫動，像落在花瓣上的露珠。

“胖？“木溪文低頭捏了捏自己圓潤的肚子，襯衫下擺被撐得微微鼓起，“你看我這個兩百多斤的都沒在怕的。你已經很苗條了，完全不需要減肥。“

“真的嗎？“周雪妍的眼睛亮了起來。

“當然！“木溪文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你長得......“話到嘴邊又突然卡殼，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那個......學校里追你的男生應該不少吧？“

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突然升溫。周雪妍的指尖無意識地繞著吸管打轉：“是......是有幾個......“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但不知道為什么，我對他們......都沒什么感覺。“

木溪文在心里暗暗嘀咕：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冰山女神嗎？

“為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問。

“因為......“周雪妍突然抬起頭，目光清澈見底，“我不相信他們。“

“不相信？“

“嗯。“她輕輕點頭，“就是......不想讓他們靠得太近。“

木溪文感到一陣雀躍像煙花般在胸腔炸開——這個對男生敬而遠之的女孩，此刻正坐在自己對面，分享著同一杯奶茶！他強壓住上揚的嘴角，試探性地問：“那......你相信我嗎？“

周雪妍突然笑了，那個笑容讓木溪文想起小學時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陽光穿過她的睫毛，在臉頰投下細碎的陰影：“我相信你呀。“

沉默再次在兩人之間蔓延，像一層薄紗輕輕落下。木溪文局促地摩挲著杯壁，忽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開口：“那個......不如聊聊歷史？“他不等她回應，便自顧自地開啟了話匣子，“你看，人類歷史就像個走不出的怪圈，戰爭從未真正停歇。所謂的種族主義、民粹主義，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的內耗把戲，千百年來上演過無數遍......“

他滔滔不絕地剖析著古今戰事，從羅馬帝國的興衰講到近代的意識形態對抗。陽光在桌面上緩緩移動，當他終于從歷史的漩渦中抽身，才驚覺周雪妍始終安靜地注視著他。她的眼神像春日里溫煦的湖水，專注而柔和，仿佛他講述的不是冰冷的鐵與血，而是某個遙遠而動人的故事。

木溪文的聲音戛然而止，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恨不得立刻掐死剛才那個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傻瓜——這哪是約會，簡直是災難現場。“抱歉，我......“他懊惱地抓了抓頭發。

“沒關系的，“周雪妍忽然輕笑出聲，那笑聲像風鈴般清脆。她托著腮，眼底流淌著真實的暖意，“我聽著呢。“

冬日陽光穿過窗外的梧桐枝椏，將搖曳的葉影投在兩人身上。細碎的光斑在周雪妍的發梢跳躍，也在木溪文的指間游移。他們的目光在浮動的光影中悄然相觸，仿佛有看不見的絲線在空氣里交織。一種奇異的化學反應在沉默中悄然滋生——像是被這靜謐的陽光催化著，釋放出令人微醺的氣息。這氣息讓兩顆心都懸在半空，既輕盈得想要飄起，又沉甸得如坐針氈。

沉默在兩人之間流淌了許久，木溪文終于鼓起勇氣：“我送你回去吧？“

“好呀。“周雪妍的點頭帶著雀躍，發梢在風中輕輕揚起。

歸途的梧桐道上，木溪文的心跳聲在耳畔轟鳴。胸腔里仿佛有兩個聲音在撕扯：一個叫囂著“她分明對你有意“，另一個卻警告著“莫要挾恩圖報“。

校門前，周雪妍忽然停住腳步。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她睫毛上跳躍：“溪文，謝謝你救了我。“

“舉手之勞！“木溪文慌亂地擺手，像要拂開無形的重負。

“那天......“她輕聲問，“你怎么能單手抓住欄桿，還帶著我翻進走廊？“

“以前參加過特訓，“木溪文拍拍肚子，努力讓語氣輕松些，“胖歸胖，身手還算利落。“

“原來是個靈活的胖子！“周雪妍噗嗤笑出聲。那一瞬間，木溪文忽然懂了周幽王——若得佳人如此笑靨，烽火戲諸侯又何妨？

當她的身影即將沒入校門時，木溪文突然沖口而出：“等等！“他攥緊微微汗濕的手心，“能......留個電話嗎？“

周雪妍轉身，眼底漾開春水般的笑意。她攤開掌心，陽光在纖白的指尖流淌：“手機給我。“

木溪文忙不迭遞過通訊器，動作笨拙得像在遞交機密。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掌心。周雪妍低頭輸入號碼時，發梢垂落的弧度像一彎新月。“你有聊聊號嗎？“她忽然抬頭，六芒星圖標在屏幕幽光里閃爍。

“有！“木溪文心底炸開一朵煙花。

可當周雪妍點開應用列表，指尖突然懸停在半空。她的睫毛急促顫動了幾下，臉頰倏然漫上朝霞般的紅暈：“溪文......“聲音輕得像嘆息，“你早就加過我了。“

記憶的閘門轟然開啟——小學畢業那天，他躲在教室角落，把那個背著小提琴頭像的賬號悄悄移進“特別關注“的分組。這些年，那個分組里始終只有一顆孤零零的星星。

“我......“木溪文喉結滾動，“你的賬號一直在我的特別關注里。“

手機遞還時，冰涼的機身燙得他指尖發麻。梧桐葉的陰影落在他僵直的肩頭，兩百斤的身軀此刻笨拙得像被罰站的小學生。

“我、我先回教室了！“周雪妍突然轉身，步履匆匆地穿過校門。冬日的風卷起她米白色的圍巾，像只受驚的蝴蝶掠過林蔭道，很快消失在教學樓拐角處。

木溪文站在原地，掌心里的手機突然變得千斤重。風穿過空蕩蕩的校門，吹散了那句未曾說出口的“下次見“。

木溪文怔怔地望著那抹消失在教學樓轉角的身影，冬日的風卷起枯葉，掠過他微涼的指尖。心底那份悸動清晰可辨——他喜歡周雪妍，從小學禮堂里那個彈鋼琴的背影開始。可方才凝視她離去時，瑪利卡的面容竟在記憶里重疊了一瞬。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張臉。

“大概......是因為她們都會讓鋼琴唱歌吧。“他對著空蕩蕩的校門喃喃自語。懷表冰冷的金屬外殼貼著掌心，他輕輕掀開表蓋。照片里的小女孩永遠定格在七歲的笑容里。

“瑪利卡，“他對著陽光下的照片低語，“我又遇見她了，那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指尖拂過冰涼的玻璃表蓋，“今天......算是一次約會吧？“他自嘲地搖搖頭，“她叫周雪妍，前幾天站在教學樓頂，像片快要凋零的葉子......我不知道她心里壓著多重的石頭，但我會護著她。“

寒風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掠過他的鞋尖。“初中那會兒，手上沾的血多了，心也跟著硬了，看誰都隔著一層冰。“他望著教學樓明亮的窗戶，“可雪妍看我的眼神......像小時候你遞給我糖果時一樣。“聲音忽然輕得像嘆息，“這次，我不想再錯過了。“

懷表蓋輕輕合攏，發出細微的“咔噠“聲。“你走以后，我再沒找到過'家'的感覺。“他攥緊掌心的金屬，仿佛要抓住一縷消散的溫暖，“如果命運眷顧......或許某天，我能和她點亮一盞屬于我們的燈。“風灌進衣領，他微微顫抖著，像在對著虛空許下一個鄭重的承諾：“你會祝福我們的，對嗎？“ 暮色悄然漫上肩頭，一滴溫熱的水珠無聲地墜落在懷表冰冷的金屬外殼上，碎成細小的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