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看了鳳離給她的信,殷姮便一直坐在窗前發呆。
她掌心握著一枚虎紋玉佩,手指仔細感受著那上面的紋路。
這上面的每一道紋路,都是當初鳳梟親手刻的。
可如今殷姮摸起來,就好像是刻在了她的心上。
窗戶開著一條小縫,凄冷的風一陣陣的吹進來,讓殷姮始終保持著頭腦清醒。
小桃服侍著她洗漱好,也不見她有半點想要休息的意思。
平日里捧在手里的書,也被她放到一邊。
小桃有些擔心的走過去。
“小姐,是不是窗戶開久了,您被吹得染了風寒?快關上窗戶吧,奴婢讓主持來給您瞧瞧。”
小桃將窗戶關上。
冷風被阻擋在外面,殷姮一直清醒的頭腦反而越發清晰。
“我沒事。太晚了,別去打擾主持。”
小桃不放心,扶著殷姮上了床。
“小姐,是不是鳳離小少爺在信上說了什么,讓您擔心了啊?不如您跟奴婢說說,或許奴婢有辦法給您解憂呢。”
殷姮看著蹲在自己床頭的小桃,將她拉起來坐在自己床上。
她斟酌好久,才緩緩開口。
“小桃,你回想一下我們之前和這個木栢封相處的所有過程,有沒有覺得,他有很多和鳳梟相似的地方。”
小桃認真的想了想。
“鳳梟少爺比他長得好看,文韜武略,皆不在話下。可這個木栢封,他除了會作詩作畫,連小姐最喜歡的琴都不會彈,武功也沒見他耍過,那個雪上飛的本事,看著就像歪門邪道。若非說有相似之處的話,就是罵人不帶臟字,嘴都挺毒的。”
聽得出來,小桃現在對木栢封意見挺大。
殷姮不再問她了。
“行了,你去休息吧,我有事會叫你。”
小桃給殷姮掖了掖被角。
“那小姐早點睡哦。”
小桃走了之后,殷姮還是了無睡意。
不會彈琴嗎?
有些人不會武功都能裝出來,裝不會彈琴,很難嗎?
第二天一早,木栢封還不等走進飯堂,就聞到一股讓他望而卻步的味道。
他在門口停步,掩鼻后退幾步。
“今早齋飯做的什么?”
老孫興致勃勃。
“今早天還沒亮,殷小姐就起床了。她親自下廚,給全寺的小師傅們都準備了茴香餃子。少主,快進去吃一口啊,香死人了呦。”
木栢封眼皮子一抖,心里說不上是輕松還是不安。
他聞不了茴香味。
這一點,殷姮最清楚。
自從跟他在一起后,殷姮也再也沒碰過茴香。
這一大早的,殷姮直接給他擺了一桌鴻門餃子宴啊。
這時的飯堂里,殷姮正在和小桃一起,向眾僧人分發餃子。
主持走到殷姮面前,感激道。
“多謝殷小姐。這茴香買上山很久了,奈何寺中僧人都不知該如何做,便一直在地窖里放到了今日。老衲還以為這菜是吃不上了,沒想到殷小姐手藝如此絕佳,真是辛苦殷小姐了。”
殷姮向主持點頭回禮。
“主持不必多禮。我在貴寺叨擾已久,為師傅們做點飯也是應該的。”
正說著話,就見木栢封走了進來。
他目光始終落在殷姮身上。
以前刻意保持疏離的那雙眼睛,此刻重新凝聚起一抹熟悉的眷意。
他走過來,先是向主持行禮,隨后再看向殷姮,目光中隱隱有了妥協之意。
“殷小姐,方便聊幾句嗎?”
殷姮只看了他一眼,就平靜的收回視線。
她將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茴香餃子,雙手端給木栢封。
“現在是吃飯時間,有什么事情,不如吃完飯再說。這是我親手做的茴香餡餃子,請先生嘗嘗。”
木栢封……
這味道原本只是讓他受不了。
此刻配上殷姮波瀾不驚好似什么也沒有發生的臉,只讓他心里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滋味。
主持也跟著幫腔。
“木先生快嘗嘗,殷小姐手藝絕佳,這餃子的味道很香,你以后都吃不到第二次了。”
老孫剛吃了一碗,這會兒還想進來吃第二碗。
見木栢封不接,急得在后面跺腳。
“少主快接快接啊,香著呢,你在其他地方絕對沒這口福。”
木栢封一手接過餃子,另一只手抓住殷姮的手腕,轉身快速離開了飯堂。
殷姮絲毫不掙扎,平靜的跟著他。
小桃見狀,急了,扔下正盛餃子的勺子就要往外沖。
“哎小姐,你要把我家小姐帶去哪?”
老孫早就見不對勁了,急忙一個大步沖上去,擋住了小桃的路。
“別別別,小桃姑娘別著急,我家少主有些話想單獨跟你家小姐說。我拿我這條命擔保,少主絕對不會傷害殷小姐的。你看你家小姐也沒反抗不是。”
小桃看著自家小姐離開的方向,再想起小姐從昨日起就不對勁,一臉的憂心忡忡。
木栢封起先拉著殷姮的手腕,一路往自己的廂房走。
不知何時,拉手腕變成了拉手掌,最后變成了十指相扣。
等木栢封把殷姮帶進房間。
房門一關上,他扔下餃子碗,轉身便將殷姮抵在了門扉上。
不知何時,殷姮已經淚流滿面。
但她始終沒有哭出聲。
此刻倆人近在咫尺,手心緊緊相扣。
殷姮淚眼朦朧,聲音顫抖。
“若不是我自己發現,你還想瞞我到什么時候?”
“對不起!”
他平日里牙尖嘴利懟天懟地懟一切。
可現在除了“對不起” ,其他所有解釋的話,在殷姮的眼淚面前,都變得蒼白無力。
木栢封抬手給殷姮擦眼淚。
可那眼淚好像決堤了一般,怎么都擦不完。
不一會兒,木栢封的掌心就浸滿了殷姮的眼淚。
他將殷姮抱在懷里,感受著殷姮在自己懷里的顫抖,他的心好像也在滴血。
“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不該自作主張,我該早點告訴你。我并非有意瞞你,我怕我會再死一次,所以才不敢告訴你。我想等一切都結束了,我若是還能活著回來,再向你坦白。對不起,阿恒,我也好想你。”
這個回答,好似解答了殷姮的問題。
可解不了她熬過的肝腸寸斷,撫平不了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