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僅僅亮了一瞬，皇上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間又暗了下去。

“朕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朕勸你趁早放棄。我南夏皇室有祖訓(xùn)，君氏子孫，不可覬覦藥王谷，否則會引火燒身、南夏必亂。”

皇上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了這樣的祖訓(xùn)。

也不知君氏祖先，為何會如此維護，甚至是忌憚藥王谷。

但他父皇去世之時，說的最后一句遺囑，便是“君氏子孫，不可覬覦藥王谷，否則必定會引火燒身、南夏必亂。”

若不是有這樣的祖訓(xùn)在，藥王谷那樣的一個寶藏立于南夏之地，皇上又怎么可能忍這么多年不動它。

譽王從未知道還有這樣的祖訓(xùn)，聞言，眼眸沉了沉。

“怎么會？皇兄可知，君氏為何會有這樣的祖訓(xùn)？”

皇上搖頭：“朕也不知道，父皇臨終最后一句遺命，我等不可違背。若非如此，那么大的寶藏在凌州存在幾百年，還輪得到你動手？”

譽王面帶不甘。

“臣弟知道，皇兄如今忌憚頗多。虞國公主命喪南夏，虞國和南夏舊怨未消，又添新仇，以虞國皇帝睚眥必報、狼子野心的性格，邊境注定不會太平。而曦瑤公主已死，南夏和寧國也失去了陰親的羈絆，寧國對南夏亦是潛在威脅。放著藥王谷那么大的寶藏，皇兄當(dāng)真不動心嗎？”

皇上沉默了。

他當(dāng)然動心。

藥王谷盛傳里面珍寶無數(shù)，隨便一樣拿出來賣，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有了這筆寶藏，南夏將一躍成為最有錢的國家。

招兵買馬，擴充國庫，都不是問題。

什么寧國、虞國，統(tǒng)統(tǒng)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有先帝遺命，他一直沒敢打藥王谷的主意。怕先帝說的報應(yīng)應(yīng)驗。

譽王見狀，頓時明白了皇上心中所想。

“皇兄，臣弟從不知道什么祖訓(xùn)，您也沒告訴過臣弟。若閩南軍此行有所收獲，我們做一筆交易如何？”

皇上抬眸，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譽王。

他好像猜到了譽王要說什么，眼底的情緒波瀾起伏，好似掙扎猶豫了片刻，最終歸于平靜。

東宮。

君九淵手持鳳嫋嫋寫給他的飛鴿信件，在院子里坐了許久。

直到侍衛(wèi)走進來。

“主子，譽王回府了，譽王府也被解禁了。”

君九淵似早有預(yù)料，表情波瀾不驚。

他緩緩抬頭，目光掃向陰沉的天色。

京城又要下雪了。

凌州的援軍，不會到了。

“召集黑黑甲軍，前往凌州襄助太子妃。”

侍衛(wèi)震驚的瞳孔一擴。

“主子不可！黑甲軍是主子的私兵，亦是主子最后的底牌，若此次出動，定然會被皇上發(fā)現(xiàn)。擅自培養(yǎng)私兵是皇上最忌諱的，到時謀逆之罪的帽子扣下來，主子就說不清楚了。”

君九淵心意已決：“讓他們脫掉鎧甲，以楚家神秘護衛(wèi)的身份潛入凌州。”

楚家有傳承百年的藥王谷，本就不是一般家族。

就算有私兵，也可以說是為了守護藥王谷而設(shè)立。

事成之后悄悄撤離，應(yīng)該不會被人注意到。

雖然此方法很冒險，但君九淵管不了那么多了。

鳳嫋嫋不能有事。

侍衛(wèi)聞言當(dāng)即領(lǐng)命。

“是！屬下這就去傳信。”

遠在凌云寺的木栢封，也在同一時間收到消息。

君九淵竟然要動黑甲軍？

看來楚家的情況，比他想象得更嚴重。

此刻，已是深夜。

黑沉沉的天空飄下鵝毛大雪，大地很快染上了一層白色。

空氣里是黑漆漆的冷意，寒風(fēng)卷著冰冷的雪粒子，刮得人臉上又疼又冷。

院子里空無一人，凍得人渾身打顫。

看樣子，這場雪將會持續(xù)很久。

明日，凌云峰必定大雪封山，直到明年開春才能重新通路。

木栢封起身，出門右拐，走到女眷廂房的院外。

遠遠的，他看到殷姮房間里的燈還亮著。

一抹倩影倚窗而立，垂眸看著什么。

木栢封揚聲喊道：“殷小姐，可否出來說幾句話？”

那倩影放下手上的東西起身。

片刻，房門被打開，殷姮裹著厚厚的白色斗篷走了出來。

“木先生，有事？”

她一張明艷的臉被房中的熱氣熏得紅彤彤的，在白色斗篷的襯托下，更顯朱唇粉面、美若桃花。

木栢封看迷了一瞬。

這是曾經(jīng)她無數(shù)次奔向自己時的樣子，如今卻連看一眼都是奢望。

“木先生？木先生？”

殷姮喊了他兩聲，木栢封才陡然回過神來。

他急忙斂下神色，側(cè)身擋住身后席卷而來的風(fēng)雪。

無形中將殷姮護在雪粒子吹不到的地方。

“殷小姐，我有事要下山一趟，替家中長輩供奉的神明，還請殷小姐代為看管一些時日。”

“下山？”

殷姮抬頭看了看越來越密集的雪花。

“夜里山路濕滑，現(xiàn)在下山很危險。而且看這場雪會持續(xù)挺長時間，明日大雪一定會封山，開春之前你都進不了山了。什么事情那么著急？”

木栢封道：“確實很著急，我必須趕在大雪封山之前下山。”

所幸封山之后，山下的人也進不了，龍族祖先化身的菩薩像放在這里，尚且是安全的。

交給殷姮，他放心。

見木栢封不愿回答，殷姮也有分寸的沒有多問。

“那好。我會幫你看護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多謝殷小姐。”

木栢封最后又看了殷姮一眼，隨后轉(zhuǎn)身，逆著風(fēng)雪離開。

殷姮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越走越遠。

最后逐漸消失在了風(fēng)雪交加的夜色之中。

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眼前的這一幕十分熟悉。

像極了多年前，她送別鳳梟去戰(zhàn)場時候的場景。

那是一個雪虐風(fēng)饕下午，天色陰沉得如同此刻一般。

天地間，都被風(fēng)雪肆虐覆蓋。

只是鳳梟不似木栢封，步履堅定，走得毫無留戀。

那時的鳳梟，可是一步三回頭，眼神里都是對殷姮濃烈的眷戀。

那個時候，若不是上戰(zhàn)場有危險，他恨不得走到哪里都帶著殷姮。

雖不知木栢封下山所為何事，但殷姮還是朝著佛祖的方向雙手合十。

祈禱，好人都能平平安安。

木栢封不是不留戀，他是不敢回頭。

他怕一回頭，殷姮會看出他眼底的脆弱和不舍。

天知道，他有多不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