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會結(jié)束,陳秋銘將七位班委典晨陽、穆雙雙、鄭燚、金葉子、林曉安、祁淇、段雪平全部叫到了301辦公室。恰巧溫宜老師去檔案室了,婁越老師去上課,翁斯桐也不知去了哪里,辦公室里難得的清靜。
陳秋銘沒有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而是拉了一些椅子,讓大家圍坐在一起,刻意營造了一種不那么等級分明、更像是團隊溝通的氛圍。
他看著眼前這七張年輕而各異的面孔——典晨陽的端正里帶著期待,穆雙雙的平靜下藏著審視,鄭燚的冷靜中透著睿智,金葉子的開朗中蘊含著熱情,林曉安大大咧咧卻滿是干勁,祁淇怯生生又努力挺直腰板,段雪平沉默寡言卻目光堅定。
“今天叫大家來,不是要給你們布置什么艱巨的任務(wù),更不是要立什么規(guī)矩。”陳秋銘開口,聲音平和卻自帶一股讓人安靜下來的力量,“只是想在我們這個新班子正式開始運轉(zhuǎn)前,和大家統(tǒng)一一下思想,聊聊我們這個‘官’,到底該怎么當。”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人,確保大家都在聽。
“首先,祝賀各位同學當選。這張選票,是老師和同學們對你們個人的信任、能力和人品的認可。這很不容易,希望大家珍惜。”他先是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接著,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變得嚴肅而深沉:“但是,這份信任的背后,是沉甸甸的責任,而不是輕飄飄的權(quán)力。我希望大家從今天起,牢牢記住一個核心:學生干部,不是‘官’,沒有任何特權(quán)!它的唯一職責,只有一個詞——服務(wù)。”
他重重地強調(diào)了“服務(wù)”二字,看到幾個同學的眼神微微發(fā)生了變化。
“服務(wù)同學,服務(wù)班級。具體來說,就是做好橋梁,及時、準確地向老師反映同學們最真實的想法、最實際的困難,而不是只報喜不報憂,或者選擇性過濾;就是做好后勤,保障班級各項日常事務(wù),從衛(wèi)生到活動物資,能平穩(wěn)順暢地運轉(zhuǎn),不怕瑣碎,不嫌麻煩;就是做好表率,在學習、紀律、參加活動各方面以身作則,要求別人做到的,自己首先做到,而且做得更好;就是凝聚人心,用你們的熱情、公正和奉獻,讓四班真正成為一個有溫度、有關(guān)懷、有共同目標的集體,而不是一盤散沙。”
他的話語清晰而有力,在安靜的辦公室里回蕩。
“尤其要警惕!”他的聲音提高了一些,目光變得格外銳利,特別在穆雙雙的臉上略有停留,“‘官僚主義’和‘特權(quán)思想’!這是最容易侵蝕學生干部的兩顆毒瘤。絕不能因為擔任了班委,就覺得高人一等,就可以對同學指手畫腳、發(fā)號施令,甚至利用一點點小小的職權(quán)去謀取私利,或者打壓看不慣的同學。如果讓我發(fā)現(xiàn)有任何這種情況,”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我會第一時間建議班會,啟動罷免程序。這一點,沒有任何情面可講。我希望我們四班的班委,走出去是受到同學們真心歡迎和擁護的,而不是被人在背后指指點點的。”
這番話說得相當直接,甚至有些嚴厲。幾位班委的神情都凜然起來,連一直沒什么表情的穆雙雙,也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典晨陽收起了些許笑容,鄭燚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當然,”陳秋銘的語氣緩和下來,臉上重新露出溫和的笑意,“遇到任何困難,或者有什么想不明白、處理不了的事情,隨時都可以來找我。我們是一個團隊,目的是把班級建設(shè)好,把同學服務(wù)好,而不是制造對立和矛盾。希望大家能齊心協(xié)力,一起為我們四班創(chuàng)造一個更好的環(huán)境和未來。”
他又分別和每位班委簡單聊了聊他們的具體職責和初步想法,給予了鼓勵和建議。會議結(jié)束時,幾位班委的神情各不相同,但顯然都對“服務(wù)”二字有了更深的體會和思考。
送走班委們,陳秋銘稍微松了口氣,剛回到座位準備備課,手機“叮咚”響了一聲。是綠泡泡新消息,來自一個名叫“我們是新來的”的小群,群成員只有四個:他、校醫(yī)務(wù)室的孟文桂醫(yī)生、體育教研部的章五洲老師,以及心理咨詢中心的王春雨老師。他們都是差不多同期入職的新人,孟醫(yī)生拉了個群。
發(fā)消息的是王春雨:“@全體成員三位小伙伴,忙否?食堂約飯否?交流一下‘新手村’攻略如何?”后面跟了一個可愛的卡通表情。
陳秋銘看著消息,笑了笑,回復:“剛開完會,正好餓了,馬上到。”
章五洲回復得飛快:“ 1,訓練剛結(jié)束,餓得能吞下一頭牛!”
孟文桂:“就等你們了!食堂四樓集合!姐請客喝飲料!”
龍城大學的教職工食堂窗明幾凈,飯菜味道也相當不錯。陳秋銘到的時候,其他三人已經(jīng)占好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孟文桂性格開朗,是氣氛擔當,正手舞足蹈地說著什么;章五洲穿著運動服,身材健碩,皮膚黝黑,笑得一臉陽光;王春雨則文靜地坐在一邊,嘴角含著笑意,眼神清澈而柔和。
“陳老師快來!”孟文桂一眼看到他,大聲招呼,“就等你了!”
“桂姐,說好了叫名字的,怎么又叫老師。”陳秋銘笑著走過去坐下。
“哎呀,忘了忘了,秋銘,秋銘同志!”孟文桂從善如流,笑著把一杯冰鎮(zhèn)檸檬茶推到他面前,“快,姐請客,降降火。剛跟這幫半大孩子打交道,最容易上火。”
章五洲扒拉了一大口飯,含糊不清地說:“我感覺還行,帶他們訓練,累是累點,但簡單,聽話就夸,偷懶就罰,沒那么多彎彎繞繞。還是你們費腦子。”他看向陳秋銘和王春雨。
王春雨小口吃著菜,輕聲說:“心理中心這邊,還好。來的孩子大多是自己有傾訴和求助的意愿,雖然問題各式各樣,但溝通起來反而比較深入。秋銘你那邊呢?帶一個班,事情更雜吧?”她很自然地叫了“秋銘”,目光關(guān)切地看向他。
陳秋銘喝了一口檸檬茶,嘆了口氣:“是啊,千頭萬緒。剛和班干部們開完會,真是個個性格鮮明。感覺像是接手了一個小小的江湖,水面下暗流涌動。”他簡單說了說班委們的情況,以及自己強調(diào)“服務(wù)”的理念,但沒有提具體的矛盾。
孟文桂一拍桌子:“對!就得這樣!憑什么學生干部就得有點小特權(quán)?就跟我們原來衛(wèi)生院似的,哪個護士長要是擺架子,底下小護士能煩死她。服務(wù)意識最重要!”
有過當兵經(jīng)歷的章五洲表示贊同:“沒毛病!我們部隊也是,班長就得是最能吃苦、最照顧弟兄的那個,不然誰服你?”
王春雨安靜地聽著,然后微微點頭,看著陳秋銘說:“你能一開始就這么明確地定下調(diào)子,很好。清晰的邊界和公正的態(tài)度,本身就能給學生帶來安全感。這對那個叫……方圓圓的同學,尤其重要。”她居然記得陳秋銘之前在群里簡單提過一句那個怯懦的女生。
陳秋銘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微微一動,為她的細心和共情能力。
四人邊吃邊聊,分享著各自工作中遇到的趣事和煩惱,氣氛輕松愉快。孟文桂活潑爽朗,章五洲憨直豪爽,王春雨細膩溫和,陳秋銘則沉穩(wěn)內(nèi)斂,性格迥異的四人卻意外地聊得來。
吃完飯,章五洲看著窗外陽光正好,提議道:“時間還早,去旁邊足球場踢會兒球消消食?”
“好啊!”孟文桂第一個響應,“看我孟大夫腳下生花!”
陳秋銘也笑著同意:“活動活動也好。”
王春雨有些猶豫:“我……我不太會踢。”
“沒事兒!”章五洲大手一揮,“隨便玩玩,出出汗就行!”
“但是,你們有球嗎?”孟文桂好像想起來關(guān)鍵的一個問題。
章五洲撓撓頭,好像忽略了這個問題。
“交給我吧。”陳秋銘說著撥通電話:“林曉安,五分鐘之內(nèi)送一個足球到食堂東門口。”
“啊?五分鐘?好的,沒問題!”林曉安先是驚了一下,馬上答應了下來,畢竟這是他上任體委以來的第一個工作任務(wù),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
果然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林曉安捧著足球一路小跑來到了食堂門口,看了一眼陳秋銘和旁邊正和他開心交流的王春雨,好像懂了些什么。
“銘哥,三班吳簡平和常錦昊他們的球,我說你玩,借來了。”說著把球遞給陳秋銘,還做了一個壞笑的表情,眼神不斷掃著陳秋銘和王春雨。
“去!”陳秋銘接過球,帶著小伙伴們轉(zhuǎn)身走向足球場。
“你的學生可真有意思。”王春雨顯然被林曉安那滑稽的模樣逗笑了。
“你喜歡啊,那送給你好了。”陳秋銘撇了撇嘴。
“好啊,求之不得。”王春雨繼續(xù)笑著。
來到旁邊的足球場,章五洲和孟文桂很快就跑動拼搶起來,大呼小叫,玩得不亦樂乎。陳秋銘則陪著王春雨在一邊。
“真的很少運動,怕踢不好。”王春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腳下的球。
“很簡單,我教你。”陳秋銘耐心地示范起來,“身體放松,用腳內(nèi)側(cè)觸球,輕輕推出去就好……對,就是這樣……眼睛看著球,不用太用力……”
他的聲音溫和而有耐心,就像在指導一個初學者。王春雨學得很認真,偶爾踢呲了,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臉頰泛紅。陳秋銘看著她笨拙卻努力的樣子,覺得很有趣,也很有成就感。
夕陽的金輝灑在球場上,給一切都鍍上了溫暖的色彩。章五洲和孟文桂在遠處笑鬧著,近處,陳秋銘耐心地教著王春雨踢球,兩人偶爾的交流聲中帶著輕松的笑意。王春雨抬頭擦汗的瞬間,看到陳秋銘被夕陽勾勒出的側(cè)臉和那專注溫和的眼神,心頭莫名地快跳了一拍,趕緊低下頭,假裝研究腳下的球。
陳秋銘似乎并未察覺,只是覺得和這位心思細膩的心理老師相處,讓人感覺很舒服、很放松。一種微妙而自然的默契,在傳球與奔跑間悄然滋生。
“叮咚。”——手機一震。
陳秋銘打開手機,只見綠泡泡上發(fā)來一張圖片,就是剛剛陳秋銘教王春雨踢球的照片,兩人看上去很親密。陳秋銘趕緊環(huán)顧四周,沒有發(fā)現(xiàn)偷拍者。回看對話框,原來是祁淇發(fā)來的,無奈地搖頭笑了笑,心想“好啊,你這個宣傳委員,‘宣傳’到我頭上了。”只是覺得可愛,沒有責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