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收了司桓的大禮,鹿芝芝包了司桓的飯。
每天他們都會回距離學校兩站路的公寓吃午飯。
有車,倒也很方便。
之前接觸的時間短,但鹿芝芝現在能感受到,和司桓相處其實很自在。
他的話不多,無論自己說什么,他都聽得很專注。
不像男生們那樣沉迷于游戲。
也不抽煙。
最常做的事是在她身邊擺弄電腦,或者看書。
一個星期以來,鹿芝芝看他每天身邊都會帶著不同的書本。
不是課本或者工具書,都是一些雜七雜八的,從文學小說到社科書籍。
說真的,在他這個年紀,這么愛看書的理工科男生,真的可以用千年難遇來形容。
飯后,鹿芝芝連電視里的綜藝都不看了,反跪在沙發上,支著下巴看他。
她有美術生獨特的抽象審美。
此刻司桓身著白色毛衣和白色休閑褲,坐在落地窗邊翻閱書本,午后的日光從他的側面打過來,整個人仿佛化身一團朦朧的光暈。
像一棵沐浴在陽光里的,安靜的植物。
可他,總會陪伴在她的身邊。
好奇妙的感覺。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視線,司桓側過臉看她,“怎么了,鹿鹿。”
他的眼瞳黑漆漆的,可眼神卻纏綿得好像帶了微電流,吸得人無法動彈。
還是那種感覺,每每獨處,鹿芝芝都覺得他喜歡用目光吻她。
“呃……”壓著心跳挪開視線,鹿芝芝喉嚨干干的,“就是好奇你為什么這么愛看書。”
司桓合上書,起身。
在這樣的氛圍里被他陡然的接近,鹿芝芝不自覺地,回正了身形,扯過一個抱枕抱在胸前。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做,反正下意識地就這樣做了。
在一臂的距離,司桓停下,將手里的那本書遞給她。
“讀讀看,很有意思。”
鹿芝芝接過,書很薄,竟然又是一本童話。
書名是《天上有一朵云》,作者:鄭淵潔。
她沒有讀過這本。
“呃……有批注嗎?”她先問。
“沒有,我今天第一次看。”
鹿芝芝點頭,“那我看看。”
翻開扉頁,是一幅插圖。
遼闊的草原上,羊群,抱著一只羊羔的牧羊人,以及一望無際的藍天白云。
看上去很治愈。
所以鹿芝芝心情愉快的看了下去。
這篇文不長,故事也很簡單。
羊群里有一只剛出生的小羊羔和牧羊人相愛了,最后卻引來了羊群的妒忌,害死了小羊羔。
牧羊人痛不欲生。
最后天上有一朵長得很像小羊羔的云,在天上與牧羊人相遇,對話,他們相愛,羊群即使妒忌,再也無能為力。
牧羊人和那朵云終于可以天天在藍天下約會。
不到五分鐘就能看完的篇幅,鹿芝芝的目光卻被其中幾句話所吸引,最后拉長到十幾分鐘。
司桓耐心地等在旁邊,目光一直停留在她那里。
“為什么給我看這個?”鹿芝芝合上書。
“覺得這本書很有意思。你覺得呢?”
鹿芝芝轉開臉,“不覺得。”
她甚至覺得,難過。
司桓說的什么意思,她知道。
小羊羔是游戲里的司桓,而天上的那朵和小羊羔相似的云,是這個世界的他。
有些事情,在某些時刻,想得無比清楚,斷得無比干凈。
可未來的某一天想起,仍舊會有片刻的悵惘,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走出來了。
她自問:眼前這個司桓,真的是她心無旁騖喜歡的人嗎?還是一種求而不得的投映?
其實她講不出答案。
這個被她深深埋在心里的疑慮,又一次被翻了出來。
“我倒是覺得很有趣。鹿鹿,你說牧羊人告訴云的答案對不對?”司桓坐在離她一臂遠的位置,聲線溫和。
營造了十足的談話氛圍。
鹿芝芝輕輕吸了口氣,在心里說了句,不能逃避。
上次那個“人設和人”的話題,也是關于這個問題,最后卻被司桓壓了下去。
雖然不知道他上次為什么放棄,可這次鹿芝芝想直面。
她重新翻開了書,找到了牧羊人的那段回答:喜歡像自己的生命形式。
“不對。我覺得他的回答不對。”鹿芝芝再次合上書,遞還給司桓。
“哪里不對?”
“那朵云本質上還是因為像小羊羔,才會被牧羊人發現。如果不是這樣的相似性,他根本不會看那朵云一眼。不看,又怎么會注意到天上有那朵云?又怎么會和那朵云在一起?”
司桓垂眸,沉默片刻,“所以,如果那朵云長得和小羊羔不像,牧羊人永遠不會發現他的存在?”
“大概吧。我不知道牧羊人細不細心,但是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會發現。”
“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你認為牧羊人不會喜歡像小羊羔以外的云?”
“對。就像如果不是因為你長得像游戲里的司桓,我根本不會注意到你。”鹿芝芝干脆地,把彎彎繞繞的話直接挑到明處。
本以為司桓會生氣,沒想到他只是輕輕笑了笑,“也好,至少你還是注意到我了,結果不壞。那么……”
司桓微微探身,對上她的目光,“你認為,牧羊人怎么看待小羊羔和云朵的關系?他是真心喜歡云朵的,還是把云朵當做小羊羔的替身?”
鹿芝芝被問得避無可避,呼吸一凜。
她其實不清楚答案。
無論是這篇童話的答案,還是她自身對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次司桓提出的,甚至是比人設和人更高級的問題。
兩者明明息息相關,具備前因后果的邏輯關系,卻偏偏要從里面找出“唯一”。
她閉上眼睛,選擇了最笨的方式,“我不知道答案,但我可以給你描述我現在對這件事想到的全部。”
“其實這個童話給了我一個懷疑,那就是小羊羔和云朵究竟是不是同一個靈魂。”
“不過那也不重要,我認為牧羊人能放棄小羊羔,再次充滿希望的繼續活下去,是因為云朵的出現。”
“云朵代替了小羊羔的位置,和牧羊人重新建立了關系。”
“對牧羊人來說,這樣就夠了。他要的也不過是有這樣一種‘像自己’的生命形式陪著他。對方是羊,還是云,不重要。”
“我說完了。”鹿芝芝終于睜開眼睛看向司桓。
夠了吧?
如果他不高興,她也盡力了。
或許聽上去有點渣,但這些真的就是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