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松棠篤定地點了點頭,目光灼灼道:“老夫教過多少學生,也見過讀書天分極高的,可都不如二少爺這般一點就透。”
“他對書本的理解并非在字面上,而是能夠一眼看穿本質,舉一反三!這樣的人才,若是不讀書,才真是浪費了好苗子。”
沈亦瑤眼底閃過一抹驚喜,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只覺得小叔子陸鴻軒心性人品上強于那三個白眼狼,竟不知,在讀書上有如此天分。
若是精心教養,或許會比那三個成就要更高。
說不定,在她有意引導下,相府將來被三皇子迫害失權的遭遇,很有可能會得到扭轉。
“陳夫子,那今后鴻軒就請您多多照顧了,有任何需要,我都會盡力滿足。”
她誠懇地說道,眼底滿是信任。
陳松棠看著她的樣子,終究忍不住問出口:“恕老夫多嘴問一句,少夫人對文少爺如何安排?”
以往少夫人對陸毅文的功課才會如此在意。
可如今……
沈亦瑤淡淡一笑,深深地看著陳夫子:“文哥兒啊,天性貪玩,有始無終,夫子很早就說過,此子若不多加管束,難以成才。那便……”
“不管他了。”
陳松棠微微一驚,不管他了?
沈亦瑤笑道:“陳夫子只需將心思用在二少爺身上,有天賦的學生才值得培養,至于文哥兒,就隨他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平日里多夸著些,莫要聲張二少爺的事就夠了。”
陳松棠腦海里努力地理解這番話的意思。
這陸毅文本就夠自負了,若他繼續縱容,不多管教,這人就廢了,將來不可能有什么前程的。
她還要自己不要聲張二少爺讀書極有天分的事,那便是刻意隱藏鋒芒!
看來,少夫人,這是要放棄這個大繼子,改暗中培養二少爺了啊!
“少夫人,您……”他很想知道,少夫人怎么改變會如此之大。
沈亦瑤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
“陳夫子,亦瑤曾經執迷不悟,如今方才明白,能撐起陸府的,唯二少爺一人。”
“或許很多人認為二少爺紈绔無能,性情乖張,可在亦瑤眼里,他本性并不壞。”
陳夫子倒也認可地點點頭,經過白天的授課經歷,他本以為陸鴻軒那紈绔會對他出言不遜。
卻不想,除了態度懶散,可他的話,無一漏聽。
吩咐此子做的,也全都照做。
比那陸毅文讀書時的樣子,可要用功的多,更別提二少爺極為聰慧,兩者實乃云泥之別。
“少夫人的意思,老夫聽懂了,會照您的安排去做。”陳松棠笑著說道。
他也樂得教這種聰慧學生,更有成就感。
臨走時,陳松棠還將今日陸鴻軒和陸毅文課上寫得章句注解,交給了沈亦瑤。
沈亦瑤打開細細查看,越看眼睛越亮!
鶯鈴看著小姐臉上難掩驚喜的樣子,好奇問道:“小姐,二少爺當真如夫子所說,是讀書天才不成?”
比起陳夫子,她更相信自家小姐。
畢竟沈亦瑤自小就擅于讀書,懂得極多,有時就連丞相老爺都要請教小姐呢。
沈亦瑤笑著點頭:“鴻軒果然是世上不可多得的讀書苗子。他對文章的許多注解,辭藻雖有些稚嫩直白,卻都能直擊核心。”
“而陸毅文的……”
她臉上笑容變得譏諷:“答得就像剛讀書沒多久的孩童那樣淺顯。”
前世她能將陸毅文硬生生培養成探花郎,難怪心力交瘁,說到底,是她在與天作對。
反倒是陸鴻軒,卻是被陸府耽誤了好前程。
沈亦瑤合上紙張,隨口問了句:“鶯鈴,今日是什么日子?”
她很想看看,培養陸鴻軒,會花多少時日。
他最終,又能走到什么位置?
“小姐,今日是六月十四,立秋。”鶯鈴回答著。
立秋?
沈亦瑤忽然想到什么,臉色凝重起來。
前世這一年的立秋之日,發生了一件特別的事,那是一份天大的機緣,老二沒抓住,讓她至今記憶猶新。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這次她縱容老三和老二去街上玩耍,還與溫朔塵打過了招呼,已經與前世的事情發生了偏差。
老二注定錯過這場機緣了,不過……
“鶯鈴,去找找二少爺在哪?”她忽然看向鶯鈴道。
“小姐,這個時辰,二少爺應該要出門了,您找他嗎?我這就去看看。”鶯鈴說話間就要走。
沈亦瑤淡淡道:“如果見到他,就帶句話。就說若是有時間,勞煩他去城東的官道口一家茶肆里,幫我帶一罐茶葉。”
鶯鈴心里疑惑,官道口的茶肆里買茶葉?
那能是什么好東西。
就算需要,隨便派個府里的小廝也能去,何必去找二少爺特地跑一趟。
“二少爺會答應嗎?”她小聲道。
“把話帶到即可。”
沈亦瑤淡淡道,這場機緣,她并不確定陸鴻軒能夠抓住,不過是嘗試罷了。
鶯鈴沒再多想,匆匆去了。
好在去得及時,陸鴻軒和喜寶正要走出陸府大門。
“二少爺留步!”
陸鴻軒轉過頭,微微蹙眉,有些疑惑。
喜寶笑瞇瞇地打了聲招呼:“鶯鈴姐姐,您找我家少爺?”
鶯鈴喘著氣,點點頭:“幸好趕上了。我家小姐想讓二少爺幫忙去城東茶肆稍一罐茶葉回來。”
喜寶疑惑地撓了撓頭,少爺要去城西玩,去城東不順路啊?
再說,少爺向來不會管府里人事情的。
就說老爺讓他去做件事,都使喚不動,別說無親無故沒多少交集的少夫人了。
他抱歉地道:“鶯鈴姐姐,要不讓少夫人找其他人去一趟吧,我家少爺去城西。”
鶯鈴不知小姐的用意,只是把話帶到。
她也覺得那個紈绔隨性的二少爺不會同意跑腿兒。
“既如此,那我就不勉強了,這就回去跟小姐稟……”
話還沒說完,一旁站著的陸鴻軒淡淡道:“我知道了,會為大嫂帶回茶葉。”
不僅鶯鈴愣住了,就連一旁的喜寶,也錯愕地看著他。
“那就多謝二少爺了。”鶯鈴笑了笑,轉身離開。
喜寶驚訝地問道:“少爺,您,您不是去城西嗎?怎的就為了少夫人一句話,要去城東?”
陸鴻軒沒吭聲,徑自向前走著。
喜寶連忙跟過去,小聲嘀咕著:“城東啥好玩的都沒有,少夫人說的茶肆,都靠近官道,很偏僻了,您去那兒作甚?”
陸鴻軒始終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喜寶摸摸鼻子,更奇怪了,二少爺不是最厭惡跟府中人打交道了嗎?怎么這么聽少夫人的話。
……
鶯鈴回去告訴沈亦瑤剛才的經過。
沈亦瑤嘴角帶著淺笑,心里暗道:那少年是個心細聰慧的,想必是今日看穿了自己誘他讀書的把戲。
畢竟她嘴上說的陸毅文不讀書,才請他幫忙。
結果陸毅文還是去了。
最后,陳夫子將兩人都收作學生。
他那么聰明,定然猜到她有意讓他讀書的用意,沒有過來質問她,想來也是知曉自己無惡意的。
這次替她特意去城東購茶葉,看得出,這少年領了她的心意,也在盡他可能做出一些回饋。
“好細心的人。”她低聲低喃。
陸鴻軒這樣的人,定然是那種知恩圖報,極為仗義,懂恩仇的個性。
前世整個陸府,也只有他,理解她的苦。
“小姐是在說誰?二少爺嗎?”鶯鈴好奇地問。
“嗯。”
沈亦瑤笑了笑,繼續縫制著手里的衣服。
心里暗暗想著。
但愿她這次的安排,能讓陸鴻軒接住那場機緣。
不過一切,還是看天意……
一旁的鶯鈴卻疑惑地看著沈亦瑤,心想,小姐對二少爺越來越不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