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牌背面的“733”倒寫著,像一根刺扎進眼底。
我猛地合掌將它夾住,指甲摳進掌心,血混著銅銹黏在指縫。
石室靜得反常,香爐余煙凝在半空,遲遲不散。
地面忽然一震,星圖陣的光瞬間熄滅。
巖壁傳來沉重的機括聲,四面石墻同時向內平移。
我后背撞上石臺,腳底能感受到震動的節奏。
每十秒推進一步,如同某種倒計時。
出口已被封死,空氣流動減弱,呼吸漸漸發沉。
我咬住匕首柄,用金屬的冷意壓住舌尖。
痛感沖上腦際,頭痛稍稍緩解。
母親的畫面仍在腦海中翻騰,但此刻沒有崩潰的余地。
我是祭品,可祭品不會死在儀式完成之前。
他們要我活著走到終點。
那就說明,這機關不會殺我,只會逼我走他們設計的路。
我貼著左墻移動,目光鎖定最近的那尊漢代三足鼎。
青銅表面有干涸的血痕,顏色發黑,年代久遠。
如果這是儀式的一部分,那每一件器物都可能是開關。
我伸手觸碰鼎耳,金手指立刻炸開。
畫面里,一名工匠雙手被鐵鏈縛住,手腕緊貼冰冷的鼎身。
掌心與青銅相接,口中緩緩吐出低沉的音節。
他的手指微微震顫,鼎身隨之共鳴,墻壁應聲后退半尺。
下一秒,黑影從角落撲出,一刀割斷他的喉嚨。
他倒下時,眼睛仍盯著星圖陣,嘴唇微動,仿佛在默記頻率。
畫面結束。
我喘了口氣,鼻血滴落在鼎腳。
那工匠不是隨意被殺的,他是被當作**鑰匙來測試機關。
要讓墻壁后退,就必須復現他最后的動作。
掌擊鼎耳,同時發出特定頻率的震動。
可我不懂那音節。
墻壁又推進了三尺,空間只剩不到十步寬。
星圖陣邊緣被擠壓,一根青銅條斷裂,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它來自水底古廟,上面刻著完整的聲波圖,是唯一能模擬“回聲模板”的東西。
血從指縫間滲出,一滴一滴落在銅片上,漸漸凝成暗紅的痂。
我用匕首柄敲擊邊緣,模仿記憶中工匠拍擊的節奏。
第一次,頻率太慢,墻壁繼續推進。
第二次,我加上手腕的震顫,模擬人體內勁的傳遞。
銅片輕顫,發出細微嗡鳴,鼎身隨之微微震動。
咔!
整座石室猛然一震,移動的巖壁停住,隨后緩緩回退半尺。
我靠著石臺滑坐在地,鼻血滴在斷裂的青銅條上。
光暈微微閃了一下,像是回應。
“老子不是祭品....”
我抹了把臉,血糊住半邊視線:“是解碼器。”
喘息未定,地面再次震顫,比之前更劇烈。
中央星圖陣裂開蛛網般的縫隙,灰塵簌簌落下。
一道黑影從裂縫中鉆出,人首蛇身,皮膚灰白。
眼球全黑,沒有瞳孔,四肢著地爬行,無聲無息。
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它們直撲我而來。
我迅速收起銅片,背靠石臺,抽出匕首。
骨尺就在我腳邊,唐代編磬在右側三步外。
剛才金手指看到的畫面里,工匠將骨尺插入地縫,黑影退散。
那是驅逐它們的工具。
我故意甩出一滴血,落在骨尺表面。
金手指閃現——畫面中,工匠將骨尺插進裂縫。
黑影發出嘶鳴,動作遲滯,仿佛被某種聲波干擾。
我抄起骨尺,狠狠插入最近的裂縫。
黑影抽搐,動作變慢。
可更多裂縫在蔓延,地底傳來密集的爬行聲。
七八道黑影從不同方向涌出,速度快得不像實體。
我低吼一聲,翻滾躲過第一波撲擊。
匕首劃過一只黑影的脖頸,刀刃切入的觸感如同割進濕泥。
沒有血,只有一股腥冷的黏液噴出。
它們不怕傷。
我沖向石室另一側,那里有一道未被封閉的暗道入口,半掩在碎石后。
剛跑出兩步,腳下震動加劇。
整片地面塌陷半寸,星圖陣徹底碎裂。
黑影成群涌出。
我躍過斷裂的青銅條,匕首在左手換到右手。
骨尺仍卡在裂縫中,紋絲不動,無法取出。
身后傳來密集的爬行聲,越來越近。
暗道入口就在眼前。
我撲進去的瞬間,一只黑影撲到背后,利爪抓破夾克,左肩火辣辣地疼。
我反手用匕首柄砸向它頭顱,它沒有閃避。
被砸中后只是頓了一下,隨即又撲上來。
暗道狹窄,只能側身前行,我貼著巖壁挪動,匕首橫在胸前。
黑影擠不進來,但在入口處盤踞,眼球全黑地盯著我。
通道向下傾斜,坡度極陡。
我滑行數步,腳底觸到金屬階梯。
臺階邊緣有磨損痕跡,顯然不是天然形成。
階梯盡頭是一間小室,四壁空無一物。
唯中央地面嵌著一塊青銅板,上面刻著三個字:“止步回”。
我俯身蹲下,手指捏著匕首,刀尖輕輕在青銅板表面刮動。
銅屑落下,露出底下另一層銘文:“觸鼎者生,言鼎者死。”
話音未落,身后通道傳來刮擦聲。
一道黑影正自階梯的縫隙間緩緩滲入,頭顱扭曲如融化的蠟。
硬生生擠過狹窄的拐角,形體在幽暗中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它爬行的速度比在石室時更快,似乎已適應了空間限制。
我退到墻角,匕首橫在身前。
黑影在階梯底端凝住,仿佛被無形的線牽住,再未向前挪動。
它的頭緩緩轉動,眼球始終盯著我。
嘴里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震顫。
青銅板上的字開始滲出暗紅液體,順著刻痕緩緩流下。
我盯著那行字,忽然意識到這不是警告,是倒計時。
黑影張開嘴,震動頻率突然升高。
我的太陽穴猛地一炸,金手指自行觸發。
畫面閃現。
一名守隱人俯身跪于青銅板前,掌心緊貼地面。
口中反復吐出低沉而規律的震顫音節。
他念完最后一個音,頭顱突然爆開,血濺滿墻壁。
下一秒,青銅板下沉,露出通往地底的豎井。
畫面終止。
我喘著氣,鼻血再次涌出。
原來“言鼎者死”不是比喻。
說出那個字的人,會被音波震碎頭顱。
黑影仍在震動,我閉上眼,用匕首尖在掌心劃出新傷。
痛感讓我保持清醒,但我必須在它發出下一個音節前采取行動。
我猛地將匕首插入青銅板邊緣的縫隙,用力一撬。
咔!
青銅板翻轉下沉,露出下方漆黑的豎井。
井壁有青銅梯,向下延伸,不見盡頭。
黑影的震動戛然而止。
它抬頭看向豎井,動作遲疑了一瞬。
我抓住機會,翻身躍入豎井,雙手抓住青銅梯。
身體剛懸空,上方傳來撲擊聲。
黑影撲向井口,爪子刮在青銅梯邊緣,火星四濺。
我向下移動幾米,雙腳終于觸到了堅實的地面。
豎井底部是個環形通道,四面八方都是岔路,每條都漆黑一片。
我倚著墻,呼吸急促,久久不能平靜。
匕首仍在手中,刀刃沾著黑影的黏液,正緩緩腐蝕金屬。
幽深的通道里,響起一陣細微的腳步聲,輕得幾乎被黑暗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