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就在陸沉淵和厲修劍明爭暗斗之時,陸沉淵接到了墨清漓的電話。
電話里墨清漓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卻又帶著一絲不同尋常的暖意。
“恭喜你,又打了一場漂亮的狙擊仗。”
“只是開始?!标懗翜Y的聲音很平靜。
“我當(dāng)然知道?!蹦謇燧p笑一聲,“所以,想不想讓這場勝利,更有分量一些?”
陸沉淵沒有說話,靜待下文。
“后天,是我爺爺八十大壽?!蹦謇熘苯诱f道,
“壽宴只邀請了家人和幾位世交。我想邀請你來?!?/p>
陸沉淵的微微一怔,在這場對厲俢劍的圍剿中,墨家選擇公開站在陸沉淵這一邊。
“我需要做什么?”陸沉淵問。
“什么都不用?!蹦謇斓幕卮鸷唵味辛Γ澳阒恍枰獊?。你的出現(xiàn)本身就是最響亮的聲音?!?/p>
“好?!标懗翜Y干脆地答應(yīng)。
陸沉淵掛掉電話后,眼神中似乎有微光流過。
……
兩天后,傍晚。
京州西山,墨家老宅。
這座莊園占地極廣,亭臺樓閣,古樹參天,處處透著百年世家的底蘊。
今晚,這里燈火通明。
一輛輛代表著京州各大勢力的豪車,悄無聲息地駛?cè)肭f園,停在指定的位置。
來客非富即貴。
每一個人都是京州地面上跺一跺腳,就能引起震動的人物。
墨老爺子的八十壽宴,更像是一場頂級圈層的峰會。
當(dāng)陸沉淵的黑色輝騰,停在主樓門前時,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車門打開,陸沉淵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走了下來。
他沒有帶任何男伴或女伴,獨自一人,身形挺拔,面容沉靜。
他的出現(xiàn)讓門口迎賓的空氣都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凝滯。
在場的賓客交頭接耳,眼神中充滿了驚異與猜測。
陸沉淵。
這個最近攪動了整個京州風(fēng)云的年輕人。
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墨家的壽宴向來私密,除了本家和幾家關(guān)系最鐵的世交,從不邀請外人。
陸家和墨家雖同為頂級豪門,但并無深交。
更何況,如今的陸氏集團成功改制后變成職業(yè)經(jīng)理人管理,陸家人幾乎退出了權(quán)力中心。
而陸沉淵自己更是創(chuàng)立了淵龍科技,幾乎自立門戶。
他以什么身份前來?
就在眾人疑惑之際。
一身酒紅色長裙的墨清漓從主樓內(nèi)走了出來。
她款步走到陸沉淵面前,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陸總,你來了?!?/p>
看到墨清漓親自出來迎接,眾人心里不免有了不同的猜想。
“墨爺爺身體可好?”陸沉淵微笑著,將一個古樸的木盒遞了過去。
“他念叨你好幾次了,快進去吧。”墨清漓自然地接過禮物,與他并肩而行。
兩人走進金碧輝煌的宴會廳。
所到之處,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所有的目光都跟隨著他們。
敬畏、審視、嫉妒、算計……
陸沉淵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早已習(xí)慣成為焦點。
墨清漓則應(yīng)付自如,對每一個投來目光的賓客都報以優(yōu)雅的微笑。
兩人配合默契,仿佛已經(jīng)搭檔多年。
宴會廳最深處。
一位身穿暗紅色唐裝、精神矍鑠的老者,正坐在一張?zhí)珟熞紊稀?/p>
他便是墨家的定海神針,墨老爺子,墨敬生。
雖已八十高齡,但目光依舊銳利如鷹。
“爺爺?!蹦謇鞄е懗翜Y走到跟前。
“墨老先生,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陸沉淵微微躬身,態(tài)度恭敬卻不顯卑微。
墨敬生的目光落在陸沉淵身上,仔仔細細地打量著。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人的骨子里去。
半晌,他緩緩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好,好一個年輕人?!蹦瓷穆曇艉榱劣辛Γ?/p>
“清漓總跟我說,京州出了一個了不得的后生。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老爺子謬贊了?!?/p>
“坐。”墨敬生指了指身邊的空位。
那個位置,本是留給墨家最核心的子弟的。
這個舉動,再次震驚了全場。
陸沉淵坦然落座。
“你送的禮物,我看看?!蹦瓷鷮δ莻€木盒很感興趣。
墨清漓打開木盒,里面不是什么價值連城的古董珠寶。
而是一副用溫潤的和田玉打造的圍棋,棋子觸手生溫,光澤內(nèi)斂。
“哦?”墨敬生眼神一亮,“你有心了。知道我這點愛好。”
“晚輩偶然得知,不敢唐突?!?/p>
“不唐突,我很喜歡。”墨敬生拿起一顆白子,在指尖摩挲著,“聽說,你最近的棋局,下得很大?”
陸沉淵平靜地回答:“不敢稱棋局。只是有人擋了路,不得不搬開石頭而已?!?/p>
“石頭?”墨敬生笑了,“有些石頭,在路中間待久了,就以為自己是山了?!?/p>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深邃:“搬石頭的時候,要小心,別傷了自己的手。”
“多謝老爺子提醒?!标懗翜Y點頭,“我會用工具。”
接下來,宴會開始。
不斷有人上前來敬酒、攀談。
有來交好的。
也有像二叔陸明事一樣,和厲俢劍有瓜葛的人,過來試探的。
畢竟,只要有利益,善惡,并不重要。
不過,陸沉淵和墨清漓的組合向所有人展示了,京州的天已經(jīng)逐漸變了。
……
宴會廳內(nèi),觥籌交錯,人聲鼎沸。
花園里,卻是一片寧靜。
月光如水,灑在精心修剪的草坪和花叢上。
墨清漓和陸沉淵并肩走在石子路上,遠離了喧囂。
“累嗎?”墨清漓忽然問。
“還好?!标懗翜Y回答,“比在村里開村民大會要輕松?!?/p>
墨清漓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
那笑容,在月光下,褪去了宴會上的優(yōu)雅和疏離,多了一分真實和動人。
“你總能說出一些,和你的身份不相符的話?!?/p>
“或許那才是我的本來面目。”陸沉淵看著遠處池塘里的睡蓮,輕聲說。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晚風(fēng)拂過,帶著花草的清香。
“今天,謝謝你?!标懗翜Y率先打破沉默。
“你是指什么?”墨清漓側(cè)過頭看他,“幫你擋掉那些無聊的試探?還是指墨家為你站臺?”
“都有?!?/p>
“你不需要謝我?!蹦謇焱O履_步,轉(zhuǎn)身正對著他。
她的眼眸在月光下,亮得驚人。
“幫你,有商業(yè)上的考量。‘無距’是個好項目,你的敵人倒下,對墨家也是好事。這是第一層?!?/p>
“但,不僅于此?!?/p>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我欣賞你?!彼脑捳Z很直接,沒有絲毫的扭捏,
“陸沉淵,在我們的世界里,聰明人很多,有錢人也很多。但像你這樣,看得清腳下的路,也望得見頭頂星空的人,太少了?!?/p>
“能夠成為我們對手的人,有一些。但能夠成為同路人的,幾乎沒有。”
陸沉淵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他的心湖,因為這番話,泛起了連他自己都未曾預(yù)料到的漣漪。
來自墨清漓的認可,分量很重。
“我?guī)湍悖惨驗槲以敢鈳椭粋€我欣賞的、真正的同路人?!蹦謇斓哪抗?,坦然而清澈。
這是她第一次,向一個男人如此剖白自己的內(nèi)心。
說完,她卻又自嘲地笑了笑,退后了一步,恢復(fù)了些許距離感。
“不過,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情感和欣賞,似乎永遠是排在最后一位的。對嗎?”
她像是在問陸沉淵,又像是在告誡自己。
“生存、責(zé)任、利益……這些東西,永遠排在前面。我們沒有任性的資格?!?/p>
陸沉淵看著她。
看著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某種復(fù)雜的情緒。
陸沉淵知道,自己應(yīng)該說些什么,哪怕只是一句簡單的回應(yīng)。
但他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原著里的劇情。
那個被他辜負,最終黑化的墨清漓。
那個因愛生恨,親手將陸家推入深淵的女人。
這份沉重的記憶,像一道無形的枷鎖,讓他無法輕易地對眼前這個光芒萬丈的女人許下任何可能。
他的沉默,在夜色中被拉長。
墨清漓眼中的光,似乎黯淡了一絲。
但她很快便調(diào)整過來,重新掛上了那副從容的微笑。
“看來,我們在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彼p描淡寫地揭過了這一頁。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出去吧。”
“好?!标懗翜Y應(yīng)道。
兩人轉(zhuǎn)身,向莊園門口走去。
誰都沒有再說話,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聯(lián)盟依舊堅固,默契依舊存在。
但某種剛剛萌芽的可能性,似乎又被兩人親手,小心翼翼地埋回了土里。
或許,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在徹底掃清前路的障礙之前,他們誰都沒有資格去談?wù)擄L(fēng)花雪月。
二人走到車前,陸沉淵先停下腳步。
“墨總。”他看著她,認真地說道,“無論如何,今日之情,我記下了?!?/p>
墨清漓點了點頭,臉上是那副完美的、無懈可擊的笑容。
“路上小心?!?/p>
陸沉淵坐進車里。
黑色的輝騰,緩緩駛離了墨家莊園。
墨清漓站在原地,目送著車燈消失在夜色中。
許久,她才收回目光,臉上的笑容,也終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