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劉仁軌為首，大唐再次出使的使團已經(jīng)返回。

朝廷的平靜，讓大唐百姓意識到，這次出使并沒有取得實質(zhì)性意義。

不然按理說，大唐西面出現(xiàn)一個這么強大的國家，如果雙方都有維持和平的意愿，和親結(jié)盟應(yīng)該是最好的外交方式。

這樣雙方在發(fā)生一些利益沖突時，才能有人從中斡旋，緩沖兩國的交鋒摩擦。

是趙仙羆不愿意和大唐講和么？

還是大唐這邊出使的人，能力不足，沒有說清兩國結(jié)盟，對于維持雙方百姓安寧以及順利發(fā)展的重要性？

這些大唐百姓不清楚，他們只清楚，他們現(xiàn)在必須要直面西邊這個巨大的威脅。

要知道原先的吐蕃和吐谷渾加起來，對大唐來說也是不足為慮。

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了，趙仙羆創(chuàng)建的大秦帝國，眼下雖然沒有對大唐露出獠牙，但誰都能感覺到被這樣一頭猛虎在一旁靜靜窺伺的毛骨悚然感。

可一想到趙仙羆原先是大唐的子民，還曾經(jīng)做出種種驚艷大唐，有利大唐的事。

這不禁讓許多大唐百姓感到無盡的惋惜。

他們認(rèn)為，在對待趙仙羆，對待趙家蒙冤這件事上，天子必然是存在過失的。

不然也不會導(dǎo)致趙仙羆脫離大唐。

更不會造成如今大唐西面，有一頭猛虎虎視眈眈的局面。

這幾乎成為了當(dāng)下很多人共同的心聲。

但沒人敢把這樣的話說出來。

已至歲末，長安城已經(jīng)下了好幾場雪，前幾次都是小雪，今天許多人一大早醒來，發(fā)現(xiàn)整個長安城銀裝素裹。

年底和親人的團聚，過節(jié)的氛圍，以及辛勞一年難得的幾天放松，讓很多百姓暫時忘記了心里那些沉重的擔(dān)憂。

長安，作為大唐的帝都，沉浸在一片歡愉喜慶當(dāng)中。

東宮，李承乾用趙仙羆留下的方子，經(jīng)過幾個月的治療，腿疾已經(jīng)大有好轉(zhuǎn)。

雖然沒有痊愈的可能，不能快速奔跑，但正常的行走已經(jīng)沒有問題。

哪怕行走時腳底會有一些隱痛，但這點身體上的痛，對李承乾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通過這一年半如同地獄般的經(jīng)歷，也讓李承乾明白了一件事。

從頭到尾差點將他擊敗無法翻身的，不是李世民這個父親的冷漠，也不是李泰這個弟弟的反目。

而是他自己不夠強大，尤其是在腿疾這件事上表現(xiàn)出來的脆弱，如今想起連他自己都感到羞愧。

李承乾回憶起趙仙羆當(dāng)初在馬車?yán)锖退f的那一番話。

那番話，加上趙仙羆展示出的種種驚世駭俗的能力。

加上趙仙羆留下的，能治好腿疾的藥方。

讓現(xiàn)在的李承乾心里對趙仙羆既充滿感激，又有種求才若渴悔之晚矣的感覺。

“趙仙羆，謝謝你讓孤找回了尊嚴(yán)，不，準(zhǔn)確的說，是你讓孤明白了孤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泱泱大唐的太子。”

“一個普通人可以被腿疾打敗，但孤不可以，孤身上不僅承載著大唐未來的希望，同樣承載著與生俱來的責(zé)任。

除非孤主動讓賢不做太子，否則孤沒有任何資格去抱怨，命運施加在孤身上的一切。”

現(xiàn)在的李承乾，哪怕重新瘸腿，也已經(jīng)脫胎換骨。

看著天邊，李承乾不知道自己將來有沒有能力親自征服大秦，征服趙仙羆，讓趙仙羆為他所用。

但從這一刻起，他已經(jīng)決定徹底擺脫李世民這個父親給他造成的陰影。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解開一切束縛，去做一個合格的太子。

李承乾開始放棄一切享樂，也認(rèn)清了房遺愛、杜荷兩人的不堪大用。

他開始醉心于研究治國之道，邦交之道，用人之道，用兵之道。

看到李承乾的變化，封師進淚流滿面。

…

和李承乾重新找回自我，解放真我不同。

魏王府。

李泰一個人常常獨自喝著悶酒。

這半年多以來遭遇的種種事情，對他的沖擊實在是太大了。

尤其是他最信任最要好的政治盟友高無憂，被趙仙羆殺了。

他原本想報仇，可是趙仙羆做出的種種驚天動地駭人聽聞的事，讓他感到害怕。

他還記得當(dāng)初太上皇宴會上，趙仙羆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他時，讓他產(chǎn)生的如墜冰窖的感覺。

還有，東宮那邊竟然傳來消息說…

“無憂，你說我現(xiàn)在該怎么做，我大哥他的腿疾竟然好了。我現(xiàn)在完全沒了主意。”

“無憂？無…”

不見有人回應(yīng)，喝的腦袋有些昏沉沉的李泰抬起頭，看著空空蕩蕩的大殿，回過神來。

高無憂…已經(jīng)死了。

…

守歲夜。

李世民在御花園舉行家宴。

其他妃嬪皇子皇女們各自坐在周圍。

李世民、李淵、長孫皇后、李承乾、李泰以及李麗質(zhì)等人坐在最中間的一桌。

長孫無忌和長子長孫沖也被李世民召進了宮里。

因為按原先計劃，九月份的時候就應(yīng)該為長孫沖和李麗質(zhì)舉行婚事。

但由于西面吐谷渾吐蕃頻頻出人意料的發(fā)生變故，包括李世民在內(nèi)，所有人的焦點都在關(guān)注這場巨變，會不會給大唐帶來一場始料未及的大戰(zhàn)，所以這樁婚事日期被李世民推遲到了明年開春。

為了安撫長孫家，同時也為表示自己對長孫家的重視，李世民在這個特別的日子，把長孫無忌父子召進宮里，作為娘家人和長孫皇后一起度過歲末。

宴席上，李淵聽著兒孫們的嬉笑玩鬧，聽著遠處的爆竹聲和宮女們的歡笑聲。

他開心的啜飲葡萄酒，笑著說這樣的安平盛世都是李世民精心治理的功勞。

以此表達自己從一開始就更愿意把江山，交給李世民這個秦王，而非太子李建成。

李世民神情有些許驕傲，但并未借此自夸。

他深知一切贊譽都應(yīng)該出自他人之口，才足夠真實。

李世民轉(zhuǎn)頭看到長孫皇后不怎么說話，臉色有些許蒼白，但并未在意。

李世民又看了眼李承乾和李泰這兩個兒子。

發(fā)現(xiàn)李承乾似乎有些不一樣了，這副沉靜不動聲色的樣子，讓他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而李泰則是變得沉默不語，絲毫沒有半年前表現(xiàn)出來的銳氣，顯得有些頹廢。

晚宴過后，所有人要么聊天飲茶，要么奔跑打鬧，其余的則是欣賞著歌舞，聽著樂聲。

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一向不喜歡青色，今天卻穿著青色長袍英俊白皙的長孫沖，等了許久找到李麗質(zhì)離開宴席的機會，在花園小路上追上了李麗質(zhì)。

看著這個心心念念的表妹，長孫沖努力忘記太上皇宴會那天他所看到令他心碎的一幕。

不管這個表妹是不是對趙仙羆情根深種，長孫沖不在乎。

他只想讓這個表妹開心，同時他也知道再過不久，這個表妹就會成為他的妻子。

長孫沖提著一個裝著好不容易弄來的雪兔的籠子，想要送給李麗質(zhì)。

結(jié)果李麗質(zhì)婉言拒絕了，說自己并不喜歡雪兔，然后就像一陣輕云一樣離開了御花園。

只留下長孫沖提著籠子，臉色落寞站在原地。

等到時辰稍晚，李淵覺得累了，開始回大安宮。

路上，李淵本來已經(jīng)睡著，結(jié)果抬著步輦的一名內(nèi)侍因為腳下一滑，導(dǎo)致步輦搖晃了一下。

李淵被驚醒，怒氣沖天。

內(nèi)侍驚恐的請罪。

李淵本想發(fā)怒，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望著夜空老淚縱橫，低聲哽咽。

李世民這個兒子太強勢了。

他原本以為今晚的家宴會像往年一樣，在他的大安宮舉行。

可李世民這個兒子卻連問都不問過他，就決定了在御花園擺家宴。

使得他老遠從大安宮趕過來，現(xiàn)在又要被抬著回去。

“如果是大郎，縱使他有千般做的不好的地方，他也絕不會讓我這個老父親受如此顛簸…”

李淵想起當(dāng)初尉遲敬德兇神惡煞拿著李建成首級，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畫面，渾身顫抖，臉上淚水橫流。

…

大唐這邊正沉浸在歲末的歡慶當(dāng)中。

尤其是長安以及皇宮。

而在數(shù)千里之外的戒日王朝，此刻正陷入一場始料未及的噩夢當(dāng)中。

眼見著前方一道道防線全部不堪一擊，整個王朝一片哀聲。

戒日王尸羅逸多很是后悔，沒有第一時間派遣使者前往大唐求助。

他現(xiàn)在也只能一邊想盡辦法抵擋大秦鐵騎的攻勢，一邊派人快馬加鞭從迦樓縷波過境，從大唐劍南道入境前往長安，向大唐皇帝求援。

“到底是怎么回事？吐蕃怎么變成了一個漢人掌權(quán)的國家？大秦？大秦究竟是什么？是那個已經(jīng)消失八百多年，由一位漢人皇帝首次實現(xiàn)大一統(tǒng)的古老帝國嗎？”

尸羅逸多站在如圓形山丘一樣的王宮最高處走廊上，他看著北邊被黑壓壓烏云籠罩的天空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