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代赤影和牛頭人使節團的會面，在圣山之外的祭臺下舉行。

除了蛇神沉睡的地方之外，這里已經是最能靠近太一神的地方了，據說在舊王時代，那些昔日的舊王，也都是在這里祭祀偉大蛇神——雖然在這種時候想起舊王，多少有點不吉利，但在這歷史悠久的地方，也確實讓三十六代赤影，生出一些莫名的氣勢來。

“太一神庇佑……這次我一定要贏！”

回想著自己精心準備的那些說辭，三十六代赤影便看向了面前的幾個牛頭人。

“你們這次過來，是為了給那場沖突賠禮道歉嗎？”

是了，直接用隧道里那場沖突來說事，從一開始就壓這些牛頭人一頭，這便是三十六代赤影準備的辦法。

然而那些牛頭人卻完全沒在意這些，只是搖了搖頭。

“那是一場本不該發生的沖突，我們都為此流了血……不過考慮到你們這些封閉在山里的人，不知道亨努人是圣牛之神德亨努在世間的化身，圣牛之神德亨努也不會怪罪你們?！?/p>

“……”

三十六代赤影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果然，他預想中的事情發生了，這些牛頭人居然真的抬出了那陌生的圣牛之神，壓了他一頭。

“至于我們這次，來見你們這些山內之人，也是為了給你們帶來文明和知識……你們對世界的理解，實在是太過淺薄了，對于萬事萬物的運用，也相對低下，我們會告訴你們什么才是正確的道路，讓你們感受到，什么才是文明之光?！?/p>

為首的牛頭人說著一口流利的伊格尼斯語，只看那侃侃而談的樣子，竟是半點畏懼的神色都看不到。

這也讓三十六代赤影的眉頭，愈發緊皺。

眼前這些牛頭人看向他的眼神頗為熟悉，那分明就是伊格尼瓦斯人看冰原人的眼神——合著在這些牛頭人的眼中，伊格尼瓦斯人，居然被當成了未開化的蠻子！

“你……”

面對著陌生種族這近乎挑釁的發言，三十六代赤影已經忍不住動怒。

這一刻，他甚至已經動了殺心，他甚至已經開始打算用魔法來讓這些牛頭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文明。

但馬上，三十六代赤影卻將這份殺心按了下來。

殺死這幾個牛頭人毫無意義，反倒讓他顯得和那些冰原人一樣野蠻，甚至連他昨天夜里的那些準備，都變得毫無意義。

并且，就像他預料的一樣，哪怕面對著近在咫尺的殺意，這幾個牛頭人，依舊毫無懼色。

“就算我們死在這里，也不過是回歸德亨努的懷抱，反倒是你們，才是真正失去了接觸文明的機會……明明是圣牛之神所創造的眾生之一，卻連圣牛之神的存在都不知道，真是可悲。”

“我不知道什么圣牛之神，我只知道偉大的太一神?！?/p>

三十六代赤影死死盯著牛頭人的雙眼。

“太一神才是一切的起源，才是萬事萬物的創造者?！?/p>

“哦？”

為首的牛頭人頓時笑了起來。

“你們的太一神，是昨天祭祀的那條蛇吧？那你倒是說說，你們的太一神，是怎么創造了萬事萬物？”

“哈?！?/p>

聽到為首的牛頭人居然這么問，三十六代赤影登時便將準備了一夜的說法，全都說了出來。

在三十六代赤影的口中，最初的時候，天地未開，宇宙混沌，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但也就是這一片混沌之中，誕生了一道偉大的意識。

那道偉大的意識，有了開辟天地的想法，于是一根無比龐大的柱子便出現了。

只是這一部分，其實跟牛頭人們對圣牛之神的介紹也差不多。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三十六代赤影卻繼續說了下去。

“那根柱子，那根播撒了生命精華的柱子，就是太一神最初的模樣?！?/p>

這樣說著，三十六代赤影干脆比劃了一條橫杠，隨后又將那條橫杠豎過來。

“也就是這樣?！?/p>

“至于伊格尼斯人，則是來自于最初的生命精華，那是來自于太一神的賜福，我們是太一神在人間的化身?！?/p>

“反倒是你們，還有你們的圣牛之神，才是后來者。”

“作為太一神在地上的化身，我們本就有著司掌萬事萬物的資格?！?/p>

此言一出，不止牛頭人們聽愣了，就連在場的伊格尼瓦斯人也都聽愣了，他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一直祭拜的那位太一神，居然還有這樣的來頭。

場面頓時便寂靜下來，所有人都在消化著這簡短卻又極為龐大的信息量。

甚至就連那幾個一直都云淡風輕的牛頭人，也紛紛皺起了眉頭。

“你是說，你們也是神眷之人。”

為首的牛頭人在沉默了許久之后，才終于開口。

“那好，既然你說你們是神眷之人……那么，神眷的證據呢？”

“……？”

三十六代赤影被問得一愣。

也就是這短暫的一愣，那牛頭人卻笑了起來。

“亨努人是圣牛之神德亨努在世間的化身，我們都和圣牛之神德亨努有著一樣的外貌……你們口口聲聲說自己被神眷顧，但是神又眷顧了你們什么呢？”

“我……”

三十六代赤影頓時啞口無言。

在他的身上，在所有伊格尼瓦斯人的身上，確實找不出半點與蛇沾邊的痕跡——如果一定要說的話，伊格尼瓦斯人所使用的魔法，倒也能算是從蛇神那里得到的。

但所有伊格尼瓦斯人都知道，他們使用的魔法，是他們的先祖從蛇神那里偷來的，只不過蛇神沒有介意這件事罷了。

和眼前這些本就生著牛頭的亨努人相比，他們好像真的，差了一籌。

三十六代赤影還想要說些什么，但在場的其他伊格尼瓦斯人卻已經紛紛低下頭去。

原本高大的身形，卻也已經顯得比這些牛頭人，矮了幾分。

“你說你們的太一神在眷顧你們，但是你們的身上卻看不到任何神眷……你說你們司掌萬事萬物，但是你們沒有寶石，也沒有黃金，的確，你們或許每個人都是好戰士，但是我從大雪山一路走到你們的城里，我沒從任何人臉上看到過快樂的表情。”

為首的牛頭人站直了身子，反過來看著三十六代赤影的雙眼。

“這就是你口中太一神的賜福嗎？你們的神連快樂都不愿意賜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