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些神選冠軍們，準備趁著夜幕一路撤離的時候，蛇神之城塔吞布托，也已經運轉到了極限。

四祭司早已脫下了那一身祭祀袍，再也沒了半點莊嚴肅穆，倒不是他們不想保持形象，主要是這一天下來的工作量實在是太大了——他們這一天幾乎都沒去處理什么別的事情，一直都停留在神殿中不斷地施展著復活技術。

而在他們的操辦之下，一具又一具的陶俑，從地上站了起來。

至于陶俑的來源，自然是城里的陶器仙人，那個叫拉赫科特的老頭對這件事極度熱衷，甚至拍著胸口告訴他們能迅速搞定——事實也證明了，這個老頭真的做到了，在老頭自己直接跳進火窯里之后，整個陶器作坊就如同瘋了一般，開始往外噴吐陶俑。

很顯然，為了滿足效率，這個叫拉赫科特的老頭已經在用一些完全不能用的辦法了，不過事實證明，這種用性命來燃燒的火焰，確實做到了堪稱恐怖的奇跡。

就好像，現在這樣。

“這也能算打仗？”

在又一批陶俑沖出去之后，好不容易得到一點喘息之機的撒泰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

“那我們當年打的那算什么？”

“不知道……”

四祭司之中的帶頭人，寶冠之安薩格，也已經摘下了頭頂的蛇牙寶冠，不斷地往喉嚨里灌著蜂蜜鹽水。

加了蜂蜜和鹽的熱水，能迅速補充身體的消耗，起碼在將這些甜水灌下肚子之后，安薩格那幾乎僵死的腦袋也終于微微回過神來。

可即便回過神來，安薩格也有些恍惚，此刻他已經有些意識到了，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覺之間，正在參與一場前所未有的戰爭——即便這場戰爭的規模實在是太小，只能算是小兵團作戰的程度，但安薩格卻已經能意識到，這是一場徹底改變以往一切戰爭邏輯的事情。

以往的戰爭，是要強調武藝和訓練的，兩軍對壘排開陣勢，甚至都不用殺光，只要把對面的陣型擊潰，勝負也就分出來了。

可眼下的話，戰爭卻已經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一個又一個陶俑沖了出去，即便他們的身軀是那么的脆弱，可即便被擊碎身軀，他們也能在招魂儀式之下迅速復活——換句話來說，只要招魂儀式還能正常舉行，這些陶俑們就很難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就能一次又一次地爬起來，向著他們的敵人發起沖鋒。

安薩格甚至本能地開始思考，如果是自己的話，面對這種陣勢，到底要怎么辦才能取勝。

但思考的結果卻是，絕無可能。

想要真正意義上的殺死這些陶俑，那就必須要摧毀招魂儀式，可若是想要摧毀招魂儀式，就必須先殺光這些陶俑才能打進來——若是這些陶俑一直都只是一個水平，那其實也還好說，但問題在于，這些陶俑們還在不斷精進著戰技，他們甚至會越打越強。

“并且，現在還只是陶俑。”

安薩格深吸一口氣。

“如果換成木俑，甚至鐵魔像……”

安薩格已經有點不敢想下去了。

不過在想到材質之后，安薩格也突然意識到了，眼下這套戰法，也不是完全沒有弊端——那些一次性的陶俑，終究也是一種消耗，更何況要維持如此瘋狂的陶俑燒制效率，也不是每次都能做到的。

這一次能做到，主要還是那個瘋了的陶器仙人把自己燒進了爐子里，若是換成木工仙人的話……他們難道還要把木工仙人給釘死在工作臺上？

“效率，還有資源。”

安薩格清晰地意識到了其中的關鍵。

如果要使用這樣的戰法，那以后的戰爭就是在打效率，就是在打資源，這已經不再是用劍刃去斬殺敵人，而是用大量的陶土，木頭，甚至鋼鐵，去堆死他們的敵人，去將他們的敵人活埋。

“或許應該計算一下具體的消耗數目了，等這次的戰斗結束之后。”

這樣想著，安薩格暗自記下了這件事。

而那場發生在城外的戰事，也逐漸步入了尾聲。

之所以沒有出城也能知道這件事，主要還是因為來自冥土的復活請求變少了，這也就意味著破碎的陶俑變得越來越少，招魂儀式的工作量也就少了許多——不過這短暫的清閑，卻沒能讓四祭司感覺到什么快樂，四人之中的巨刃之撒泰克，甚至忍不住嘆息一聲。

“時代變了。”

深吸一口氣，撒泰克仰頭望著天花板。

“我們的時代終究還是過去了。”

此言一出，其余三個祭司也紛紛跟著搖頭嘆息。

他們能聽懂撒泰克想要表達什么，個人武力的時代終究還是過去了，面對著如潮水一般不斷涌出來的陶俑，就算武藝再強也毫無意義。

已經沒有人可以再去憑借一身本事，稱雄于戰場之上了，那本應該是刀刀見血的交鋒，終究還是變成了冷冰冰的陶土和祭臺，變成了那些文書們事后交上來的消耗清單。

“除非有蛇神那種力量。”

撒泰克苦笑一聲。

是了，這種話也是可以反過來說的，大量的陶俑確實可以淹死任何靠個人武力稱雄的存在，可是個人武力大過了頭，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就好像城外的那位蛇神，只要揮一揮尾巴，就可以把所有的陶俑，連同他們，順帶整個塔吞布托，一塊鑲進地里。

不過這樣的力量終究還是不常見的，至少他們的敵人是做不到這個的，那些從天上掉下來的所謂神選冠軍，終究還是沒有這種級別的偉力。

“不過……真的沒有嗎？”

也就是這個時候，寶冠之安薩格的心里，莫名的一突。

明明眼下好像一切順利，那些鮮血戰團的陶俑戰士們，甚至都在追著那些神選冠軍殺，但也就是這過度的順利，卻讓安薩格突然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說到底，他們眼下使用的這些手段，終究還是來自于星空之上。

那么，同樣來自于星空之上的神選冠軍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