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變身,帶來的是長久的沉默。
長毛象那高大的身形,理所當然地擠碎了天花板,當那厚重的蹄子踩下去的時候,就連大地都跟著一起顫抖——毫無疑問,這肯定是相當完美的形態,甚至就連杜易自己,都已經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香氣。
但這反而讓杜易,感到悲傷。
“我難道還能自己吃自己嗎?”
伴隨著這樣的想法,原本頗為穩定的**改變登時就變了回去——畢竟如果說軀體決定了靈魂的形狀,那么當靈魂本身的存在過去強烈的時候,作為容器的軀體,同樣也會隨之而變化。
就好像現在這樣,當杜易心中涌起吃長毛象的想法時,他就又變回了。
那條小蛇。
“咦?”
杜易感覺自己這套攢過來的變小技術,好像意外的穩定了一點。
“怎么做到的?”
杜易的心中登時就涌起了好奇。
“可以再來一遍嗎?就,剛才那個……”
那份明顯不屬于他的想法,沒有再度泛起。
很明顯,那個注視著他的存在,早已在不知什么時候,與他斷開了聯系。
“為什么!”
杜易的臉色沉了下來。
為什么這位歡愉之神居然就這么走了,難道說是因為他的心還不夠誠?
“不過這個歡愉之神,好像沒什么說法啊。”
一想到這歡愉之神展現出來的那點本事,杜易就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不管是跟勇氣之神的等級制度相比,還是跟智慧之神給的那些知識相比,這歡愉之神的所謂賜福,都差了太多太多——說到底,相比于前兩個,快樂這件事本身就是自己能得到的,沒必要非得等著別人來給。
就好像現在這樣,僅僅只是久違地嗅了幾口有著長毛象氣味的空氣,杜易就已經感覺到了一陣香甜。
“可惜剛才沒來得及在自己身上割塊肉下來……不對,真割下來,那到底是蛇肉還是長毛象肉?”
雖然長毛象的香氣,久違地勾起了杜易的食欲,不過自己吃自己這種事還是有點過于離譜了——于是,短暫地回憶之后,杜易便也回過神來,開始收拾起眼前的爛攤子。
歡愉之神已經走了,那些原本被影響的人們也逐漸清醒過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如此褻瀆的行為,甚至還是在蛇神面前,他們甚至都沒有去和蛇神立約,甚至還要蛇神親自追過來……
“我有罪!”
不知是誰開了這個頭,緊接著在場的所有人都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這也讓杜易有點頂不住了,他最看不下去的就是別人對自己磕頭,更何況在他的眼里,這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搞這么大陣仗嗎?
“哪就有罪啊?怎么就有罪了?”
“我們,我們……”
那些曾經信奉過歡愉之神的人們,把頭深深地埋在了地上,面對著蛇神的反問,他們真的吐不出半句像樣的言語。
又或者說,他們的罪責,又哪里是言語能說得清的。
他們實在是不想把那些褻瀆的行為再說一遍了,他們寧可現在就死在這里,也不愿意被蛇神這樣拷問。
哦不對,蛇神眼下已經掌控了冥土,也就意味著,就算他們死了,也一樣需要面對蛇神。
“連死都不能嗎?”
此時此刻,他們才意識到,自己那一時的貪圖享樂,到底把自己帶入了一個怎樣絕望的境地。
直到,有羊皮紙被推到了他們的面前。
“簽了吧。”
四祭司的聲音在他們的頭頂響起了。
被推到他們面前的,是空白的名單。
這也是與蛇神立約的方式,只要被記下名字,就能有從冥土回返的資格,不管是死了多少次,只要靈魂沒受損,只要還想繼續活著,那就能從冥土回來,再一次活出第二世,第三世,第四世……據說在更早之前,用的是莎草紙,不過考慮到莎草紙實在是不好保存,才換成了眼下這種羊皮紙。
只要簽下名字,就會被蛇神永遠記住。
“我們……真的可以嗎?”
有人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卻發現,不遠處的那條小蛇,正在對著他們微微頷首。
雖然只是憨態可掬的小蛇模樣,但那點頭的姿態卻依舊透著屬于巨蛇的威嚴。
這也讓他們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緊接著,便是涌上心頭的熱血。
“簽!一定要簽!”
第一個站起來的,是一個執法隊的隊員,剛才他是第一個上去搭話的,眼下也是第一個出來簽名的——不過他卻沒有選擇使用四祭司提供的墨汁,而是干脆利落地拔出匕首,割開了自己的掌心。
蘸著自己的熱血,他在羊皮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他的動作也感染到了其他人,第二個人在簽名之前,也接過了那支匕首,緊接著便是第三個,第四個……直到所有人都將自己的名字,用血寫在那張名單上,才算結束。
“這……也行吧。”
雖然杜易有點擔心,這么多人都放血來寫名字,會不會傷口感染之類的,并且用血來寫名字這種事,等血干了之后,名單都要發臭了——不過杜易也感受到了這些人的認真,感受到這些人確實需要這么一個方式來發泄一下情緒。
所以在看了眼看些傷口的大小之后,杜易也沒中途叫停。
只是在一切完成之后,才對四祭司囑咐了一句。
“幫他們包扎一下,另外名單上的字跡也記得處理一下,難得寫的,不要糊了。”
四祭司領命收起了名單,包扎這種事情自然不需要他們親自干——但在離開之前,他們還是將蛇神的話又說了一次,轉述給了這些叛徒。
是了,叛徒。
在四祭司看來,明明身在塔吞布托,卻轉信別的神明,這無疑是叛徒的行徑。
其實按照他們四個的想法,在場的所有人都應該殺光才對,只有血才能洗刷這些叛徒身上的罪孽。
不過這四個祭司不知道的是,他們眼里的這些“叛徒”們,同樣也是這樣想的。
“只有鮮血才能洗刷我們身上的罪孽。”
這些原本信奉了歡愉之神的人們,此刻心中都有著同樣的想法。
“我們會成為蛇神最鋒利的劍,為祂放干敵人的最后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