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易最近一段時間,一直都在答疑解惑。
說起來,還是那四個祭司里面的一個提出來的主意,那個頭戴冠冕的祭司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決心,專門找到了杜易這邊,提出了這個請求。
“如果可以的話,請您多見見那些人,這對您的事業很有幫助。”
杜易不太清楚,自己這是哪來了事業這一說,不過這個主意本身,杜易倒是頗為贊同。
畢竟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學習之后,他也算是又一次學會了本地話了,他也很樂于跟更多的人交流。
更多的陌生人,能帶來一些遠方的信息,這也更有助于杜易了解這個世界。
當然,杜易一向都不會白吃白拿,既然能夠收到一些遠方的信息,他自然也會給出相應的報酬——和以前一樣,前提是他能給的出來,或者答得上來,真要讓他做一塊自己都搬不起來的大石頭,這種事他還是做不到的。
不過眼下這個問題,倒是還在他能解答的范疇里。
“神能不能被殺死,主要還是取決于你們問的那個神,到底是什么。”
回憶著自己過往的經歷,本著不要誤人子弟的心態,杜易思索了片刻,這才開口。
“有的神是那種,大號的怪物,只是被一些人當作神來崇拜,這種肯定是能殺的,無非就是怎么殺而已……可能當下你殺不了,那也只是因為打不過,不代表這玩意死不掉。”
“但是,有的神不存在實體,只是人們信仰的方向,它甚至都不一定存在,這種類型的就是比較難殺的……除非你能用一套理論來把所有人駁倒,證明它不存在,不然只要還有人信,它就相當于還存在,那也就相當于還活著。”
一番話說完,杜易感覺自己各方面應該是都考慮到了。
不過出于對知識的謹慎,杜易還是又補了一句。
“關于這個,你還有什么更具體的問題嗎?比如你遇到的是什么樣的神,又為什么會覺得它死不掉……”
“沒,沒有了。”
面前的劍士顯得有些瑟縮,甚至還嚇得一哆嗦。
這也讓杜易連連搖頭。
“膽子大一點,這樣可不行……對了,還沒問過,你叫什么名字?”
“哈比薩。”
劍士連忙開口。
“我叫哈比薩。”
“哈比薩……”
杜易大概記了一下這個名字。
“既然是賽特卡帶你來的,那你們應該是一個地方來的。上次賽特卡跟我說了在前線打仗的事情,那么,你又打算跟我說些什么?”
“我……”
名為哈比薩的劍士被問得一愣,但緊接著一旁那一臉興奮的力士賽特卡,卻連忙一肘子頂在了哈比薩的身上。
緊接著,賽特卡便拉著哈比薩說了些什么。
雖然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以杜易對震動的感知,還是讓他聽到了那些被刻意壓低的話語——很顯然,這個名為賽特卡的力士由于過于興奮,甚至忘記了過來見他的規矩。
杜易這邊確實會答疑解惑,甚至不吝于給出報酬,但是作為回應,這些來見他的人,也要將遠方的信息帶給他。
“放輕松,不管說什么都好。”
杜易想了想,還是自己補了一句。
“實在不行的話,就說說你的家鄉吧,說些你小時候的事情,你是怎么長起來的?”
“這……”
名為哈比薩的劍士明顯愣了一下。
但很快,哈比薩便再一次開口。
在哈比薩的敘述中,他生活在一個名為赫里奧波利斯的城市,不過不是在城里,而是在城市外面種地——從很小的時候,哈比薩就在向往著圣城里面的生活,甚至努力嘗試學習認字,想要成為一名光榮的祭司。
沒有莎草紙和筆墨,他就在地上用樹枝寫字,沒人教他讀寫,他就去聆聽那些祭司們的禱言……總之那是一段相當刻苦的日子,也是哈比薩覺得最為充實的日子。
在那個時候,哈比薩真的還以為,只要靠刻苦的學習,就能成為太陽神的祭司。
“直到村長的兒子被選進了圣城。”
說到這里,名為哈比薩的劍士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無奈苦笑。
也就是那個時候,哈比薩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單純依靠努力就能做到的,習慣了在地面上書寫的他,在剛接觸到莎草紙和筆墨的時候,甚至都不知道這玩意該怎么用——在連怎么用蘆管筆蘸取墨水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那一張莎草紙很快便滿是臟污,而他也直接被篩選下去。
而村長的兒子,明明寫下來的禱言遠不如他,但卻只是因為卷面干凈,語句通順,就直接被選去了赫里奧波利斯,成為了太陽神祭司的候補。
不過,憶往昔到這里,還沒有結束。
村長的兒子雖然被選了進去,但也只是候補,沒過多久,哈比薩便聽到了,村長的兒子也被趕回來的消息——是,在他們那個村子里,懂得使用莎草紙和筆墨,就已經超越常人了,但在圣城里,對那些候補祭司來說,這簡直是再基礎不過的基礎。
這個時候,村長兒子在禱言上的拙劣就無比顯眼了,甚至連半年都沒待夠,就直接被趕回了家。
“所以后來我也想過,太陽神到底需要什么樣的人呢?”
說到這里,哈比薩不禁一陣唏噓。
“如果是需要能寫出禱言的人,那為什么又要限制使用昂貴的莎草紙和筆墨?如果只是需要會書寫的人,那為什么又對禱言的內容有要求?”
雖然口中說著自己的疑問,但哈比薩明顯沒有想要尋求答案的意思,又或者說,在接下來的漫長生活之中,他早就不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他只是像他的父親一樣,繼續重復著種地的生活,繼續給祭司們交著租子,日子一天天就這樣過去。
直到,太陽神廟送來了神術之水,太陽神需要他們這些戰士。
而在那之后的經歷,基本也就跟賽特卡差不多了。
“這就是我的故事。”
一番話說完,哈比薩嘆息一聲。
“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