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連時間都未曾誕生之前。”

“在那片濃稠的黑水之中，在原初之海努恩之中，翻涌著未成形的一切。”

“那個時候，沒有天，沒有地，沒有日月，沒有萬物。”

“只有潛伏在原初之海中的蛇神，蠕動在深淵之中。”

“直到蛇神揚起祂的頭顱，黑暗就此被破開，世間從此便有了日與月，有了晝與夜。”

“時間，也就此誕生。”

“初生的人族，也是在祂的身上出現的，在第一縷光芒在這世間亮起的時候，人族也就有了最初的形狀。”

“蛇神見人出現，覺得是好的，于是人便領受了蛇神的知識，他們要為蛇神管理世界的萬物……”

……

伴隨著蒼老的聲音不斷念誦，那些年輕的孩子們也都津津有味地聽著，聽著這些上古時代的傳說，聽著那些想都想不到的宏大場面。

不過，也就是這話才說到一半的時候，卻有個年輕人提出了他的質疑。

“布托爺爺，為什么你講的這些東西，跟外面那些人講的不一樣？”

“外面那些人？是最近來到部族里的那支商隊？”

聽到年輕人的疑問，正在講述著的老者頓時停了下來。

“他們是怎么跟你說的？”

“他們說，鷹神才是創造了一切的古神……”

被問到的幾個年輕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講述起，他們聽到的那些故事。

在這些年輕人聽到的故事里，確實有蛇神沒錯，但蛇神卻是那邪惡的一方——在原初之海中，邪惡的蛇神盤繞著身體，將鷹神困在了自己的腹中，并且用自己的毒液制造了七種魔物，準備將鷹神徹底吞噬。

但鷹神在蛇神的腹中，創造出了太陽之舟，用自身的光芒鍛造出十二支火焰長槳，每支長槳上都帶著祛散黑暗的光芒。

當蛇神的毒液即將淹沒太陽之舟的時候，鷹神取下了心臟中的羽毛，那羽毛能夠稱量世間的一切罪孽，這讓蛇神不得不選擇退卻。

“而在那之后，鷹神每天都會駕駛太陽舟穿越天空，也就是白天，蛇神變成了冥界的陰影，也就是夜晚。”

“那些外人講的，大概就是這些了。”

幾個年輕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完了他們知道的一切。

很顯然，相比起名為布托的老者所講述的那些，明顯是后者聽起來更加真實一些，日與夜的輪轉，鷹與蛇的斗爭，聽起來就跟真的一樣。

但是，也僅僅只是聽起來跟真的一樣。

“不要相信那些外人的話！那些信奉鷹的都是叛徒！”

名為布托的老人咬緊了牙關，臉上竟是寫滿了憤怒。

“他們背叛了創世的蛇神！他們一定會付出代價的！等到蛇神醒來的那一天，大河的水會倒流，星辰也會隨之墜落，一切叛逆都要被清算，他們會在冥河中永受折磨！”

這種接近咆哮的怒吼，自然把年輕人都嚇跑了，這些年輕人都是來聽故事的，又不是過來找挨訓的——相比起族里的這位長老，還是那些遠道而來的商會好說話一點。

尤其是那些關于鷹神的傳說與神跡，關于眾神的那些密辛，還有那矗立在遠方的巨塔和大城……這些來自于遠方的豐富多彩，讓他們如此的心馳神往。

這也讓那個名為布托的老者，深深嘆息。

雖然他已經很盡力去將那些太古的神話往下傳了，但很顯然，年輕人們是不吃這一套的——畢竟就算太古的神話再怎么代代相傳，那終究也只是神話而已。

神話，也就只是神話。

沒有神跡作為支撐，所謂的神話，也只不過是一句空話。

每當想到這一點的時候，老布托就十分費解，當然，他也不是想要質疑那位創始之蛇，只是他唯獨想不明白，那位創始之蛇，為什么會在完成了一切之后，就陷入了足以稱作永恒的長眠。

而那些信奉著創始之蛇的人們，也沒辦法像其他神明的信徒一樣，去使用那些超乎想象的神跡，偉大的創始之蛇好像沒有給祂的信徒們留下任何東西。

就好像現在這樣，老布托哪怕明知道那些外鄉人信奉的只是偽神，卻也只能看著那些族里的年輕人，被這些偽神的信徒引誘。

只因為，就算是偽神的信徒，也能展現出所謂的神跡。

可他這個真神的信徒，卻什么都做不到。

“難道這就是您給人們的考驗嗎？”

想到這里，老布托不禁看向遠方的大河。

其實蛇神也不是沒給人們留下什么東西，眼前的這條大河其實就能算是一個，大河不止帶來了干凈的水，更是讓河畔的土地變得無比肥沃，種在那里的小麥和亞麻，每年都能豐收。

因此，蛇神也經常會被視為豐收與糧倉的守護者。

但是除此之外的，蛇神就沒有給祂的信徒們留下任何東西了，沒有神賜，也沒有神恩，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偽神的信徒，一次又一次的展現出那些所謂神跡，聚攏起一批又一批的信徒。

面對著這偽神橫行的世道，他們這些還在堅守蛇神信仰的，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跑去崇拜那些偽神。

他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安慰，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只要等到蛇神從永恒的長眠中蘇醒，一切偽神都會被清算，一切也都會好起來的。

不過問題，也在這里了。

都已經是永恒的長眠了，那么這偉大的蛇神，到底什么時候才能醒呢？

“或許是下一個瞬間，又或許是永遠都醒不了。”

想到這里，即便是一直都在堅守著信仰的老布托，一時間也有些心灰意冷。

“我們的眼鏡蛇女神瓦吉特，真的還能醒過來嗎？”

是了，女神。

眼鏡蛇女神瓦吉特，乃是布托地區自古以來崇拜的神明，象征著豐收與糧倉的守護，在布托地區，更是被當作創世之神來看待。

至于供奉眼鏡蛇女神的祭品，則是谷物和牛奶，這象征著對豐收的感謝，同樣也是信仰的證明。

只不過這一次的供奉，卻出現了一些意外，在老布托將那些祭品倒進大河之后，那原本平靜的河面，居然轉瞬間就變得波濤洶涌！

“蛇神！是蛇神瓦吉特顯靈了！”

眼見得那泛濫的洪水就要將自己卷進去，老布托一邊高頌著眼睛蛇神的名號，一邊扭頭就跑。

但也就是這一跑，卻直接導致老布托沒能看到，掀起這場大洪水的，也就是剛剛蘇醒的那位蛇神，壓根就不是他信仰的那個眼鏡蛇女神。

而是某個同樣剛從沉睡中蘇醒的，更為龐大古老的巨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