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德走出綺夢閣時(shí)，高大已經(jīng)回來了，說明消息已經(jīng)送到，他帶著二人朝繡巷而去。

……

保康街，街角的豆花攤冒著騰騰熱氣，攤主是個(gè)五十出頭的老漢。

他女兒蘇小娥生得杏眼桃腮，眉眼靈動(dòng)，街坊鄰里路過時(shí)都愛瞧她一眼，背地里喚她“豆腐西施”。

有兩個(gè)男子入座，直接對著蘇小娥喚道：“蘇小娘，給我們來兩碗豆花。”

蘇小娥抬頭甜甜一笑，“好嘞，客官稍等。”

兩人看到這抹干凈的笑容，心差點(diǎn)都要化了。

蘇小娥頭戴一方褐色包頭巾，腰間系著條藍(lán)花布圍裙，袖口微微挽起，露出半截雪白的小臂。

她舀豆花時(shí)，手腕靈巧一轉(zhuǎn)，木勺中的豆花便整片滑入碗中，半點(diǎn)不碎。

她手腳麻利地盛了兩碗豆花，澆上料汁后，端到客人面前。

客人贊道：“蘇小娘，你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另一人附和道：“呵呵，是啊，看你這豆花真是又白又嫩。”

蘇小娥抿嘴笑道：“多謝客官夸獎(jiǎng)，不過今天的豆花是我爹做的！”

蘇老漢朝這邊微笑著點(diǎn)頭招呼，男子頓感自己的隱晦調(diào)戲，變得索然無味了，“啊？原來如此，怪不得……”

正在這時(shí)，“啪嗒”一聲脆響，鄰桌有瓷碗突然摔在了地上。

“啊——！”一名黑人雙手捂著肚子，滿臉痛苦的躺在地上，胡亂翻滾著。

鄰近的幾張矮桌、小凳瞬間被他踢倒一片。

眾食客被這突發(fā)狀況驚得目瞪口呆，紛紛起身躲避。

那黑人眼珠子上翻，嘴里吐著白沫，含混不清道：“這、這豆花有毒......”

蘇小娥聞言，臉色煞白，蘇老漢也慌了神，急忙上前查看。

另一個(gè)魁梧的黑人一把抓住蘇老漢，用蹩腳的漢話喊道：“好啊，你們這豆花攤居然賣有毒的豆花！”

周圍的食客們也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黑人叫囂著要報(bào)官，要給蘇家父女定罪。

一字入公門，九牛拔不出。

老漢想到衙役一棍下去，能將人腿打折的場面，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聲音顫抖著解釋道：“我們家賣了這么多年豆花，從來沒出過這種事啊。”

就在現(xiàn)場一片混亂之時(shí)，王道平搖著泥金折扇踱步而出，他腰間玉佩叮當(dāng)作響，仿佛是自帶的BGM。

他惡狠狠地質(zhì)問道：“本公子花大價(jià)錢買的鬼奴，吃了你的豆花中了毒.....你說該怎么辦吧？”

蘇老漢急忙跪下：“王公子明鑒！小老兒祖?zhèn)魅亩够〝偅瑥奈闯鲞^差錯(cuò)啊！”

王道平突然變臉，一腳踹翻豆花桶，厲聲道：

“老東西！本少懶得聽你說這些廢話，現(xiàn)在我的人中了毒，你要么賠本少三百兩銀子的湯藥費(fèi)。”

“要么讓你閨女到我府上當(dāng)十年婢女抵債！”

說著，他一把抓住蘇小娥的手腕，臉上露出一抹陰謀得逞的笑容。

蘇小娥掙扎著喊道：“你、你放開我！”

蘇小娥在眾食客心中一直是個(gè)溫柔賢淑的女子，她的笑容更是許多人心中的白月光。

如今見她陷入困境，圍觀眾人雖然心中不忿，卻礙于王道平的權(quán)勢，敢怒不敢言。

不過也有例外，之前對蘇小娥口花花的男子挺身而出，“王公子，還未查明您這個(gè)仆從中毒的真相，你如此行事怕是不妥……”

王道平喝罵道：“你他媽算個(gè)什么東西，竟膽敢管本公子的閑事！來人，把他給我打出去！”

立刻有幾個(gè)隨從上前，對著那男子一頓拳打腳踢。

蘇小娥眼中滿是焦急與無助，大聲喊道：“別打了，你們別打他了！”

男子雖竭力反抗，卻寡不敵眾，很快就被打得鼻青臉腫。

一個(gè)書生模樣的人分開人群，走了進(jìn)來。

他身著一襲月白色長衫，氣質(zhì)溫潤，書生拱手道：“王公子，在下太學(xué)生李若水。”

王道平斜睨了他一眼，“你待如何？”

“這黑人中毒之事尚未查明，您便如此逼人賠償，實(shí)在有失公允。”

“本公子如何行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給我滾一邊去，否則連你一塊打！”

兩個(gè)狗腿子瞬間擋在李若水面前，大有他再敢靠近一步，就狠扁他一頓的架勢。

李若水眼中透著堅(jiān)定的目光，對著吃瓜群眾道：“諸位請看，這黑人的癥狀如此劇烈，說明毒性很強(qiáng)。倘若真是豆花有毒，那諸位吃了豆花為何都沒事？”

王道平面色一變，“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信不信老子一句話，就能讓你從太學(xué)除名！”

李若水不卑不亢道：“我信，但我更信這世間的公道與律法。”

“若真是這豆花攤的問題，待官府查明，自會(huì)讓他們承擔(dān)后果，你如今這般當(dāng)街搶人，乃是公然藐視法紀(jì)……”

王道平怒極反笑，“好啊，你有種！本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本少的權(quán)勢硬。”

說罷，他一揮手，“把這個(gè)不知死活的小子給我拿下！”

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喊，“且慢！”

王道平頗為不耐，咬牙道：“好好好，竟還有不怕死的！”

王道平心里那個(gè)氣啊，‘直娘賊，往日高檻兒當(dāng)街調(diào)戲良家，也沒見有這么多不開眼的，怎么到老子這里就成這樣了！’

他順著聲音望去，只見高大高二撕開人群走了進(jìn)來。

高世德大笑道：“哈哈哈，王少真是好抖的威風(fēng)啊！”

王道平皺眉道：“高檻兒，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踏馬也要管我的閑事？”

“唰！”

高世德突然一甩衣袖，喝道：“狂賊！管你的閑事？哼！”

他挺直腰板，抬頭45°望天，悄悄開啟了惡念感化光環(huán)，朗聲道：

“想我高世德三歲習(xí)文，四歲習(xí)武，五歲精通詩詞歌賦，六歲行走江湖，七歲便悟得‘見義勇為’四字真諦。”

“這些年來，吾雖偶有荒唐，卻始終秉持著一顆赤子之心。”

高世德負(fù)手而立，衣袂無風(fēng)自動(dòng)，配上他俊朗的外表，宛若謫仙降臨。

高世德對著圍觀百姓羅圈一揖，語調(diào)抑揚(yáng)頓挫：

“諸位父老明鑒！我高世德平生最重五常——”

“一曰仁，仁以愛人。二曰義，義以制事。”

“三曰禮，禮以節(jié)文。四曰智，智以明辨。”

“五曰信，信以踐言。五者備而后可以為德之全，此乃吾名之所由來也！”

“今日王道平這般強(qiáng)搶民女的行徑，實(shí)在令人不齒，吾輩更羞于與之為伍。這等不平之事，我等忠義之輩皆管得！”

高二見高世德又裝逼了，眼中精光暴閃，他跟打了雞血似的帶頭鼓掌。

吃瓜群眾不明所以，但他們覺得高世德說得很厲害，很有感染力，心中莫名地信服，也暈乎乎地隨著拍手。

“好，公子說的好，這等不平之事，我等忠義之輩皆管得！”

一時(shí)間，保康街角處掌聲雷動(dòng)。

王道平頓時(shí)被這樣的場面嚇壞了，目瞪口呆，若高世德煽惑大量百姓，引起震動(dòng)，屆時(shí)王黼也保不住他。

眾怒難犯，皇帝犯了眾怒都得下罪己詔，何況是他。

王道平心道：‘我已經(jīng)把那桶豆花踢撒了，不用怕！’

只是他說話時(shí)略顯尖銳的聲音，暴露了他的恐慌，“高檻兒，你胡說什么呢？我這仆從吃了他家的豆花中了毒，這是明擺著的事兒。”

“王少，我瞧著這事兒蹊蹺得很啊，你說怎么就他一個(gè)人中毒了。”

“你問我，我哪知道？”

李若水接話道：“不如請郎中前來當(dāng)場診斷，再做定奪。”

高世德朝李若水笑著點(diǎn)頭，算是陌生人的見禮，他擺手道：“不必如此麻煩！高大！”

“屬下在！”

高二舉著胳膊，咧著大嘴，“衙內(nèi)，我我。”

這種跟著高世德裝逼露臉的機(jī)會(huì)，高二可太想?yún)⑴c了。

“行吧，你去治治他不清醒的毛病。”

高二三步并做兩步走上前，揪住那黑人的衣領(lǐng)，將人拽著半坐了起來。

他將蒲扇般的巴掌掄圓了，甩手就是一個(gè)耳光，“你說不說，說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