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碾過最后一道碎石坡時，橫斷山的霧突然散了。

林默推開車門，冷冽的風裹著松針味灌進領(lǐng)口，遠處雪峰的影子在暮色里泛著青藍，像把倒扣的冰刃?？寺◇w正用望遠鏡盯著山腰——那里有片被鐵絲網(wǎng)圍起來的建筑群，鐵皮屋頂上的“凈化計劃實驗基地”標語被彈孔打得千瘡百孔，卻仍有紅光從窗口滲出來，在霧里拖出長長的血痕。

“比老周說的更糟?！碧K瑤抱緊懷里的龍膽花盆，花瓣上的露水剛落下就凍成了冰珠，“日志里標記的‘母本服務(wù)器入口’在西側(cè)懸崖，但那里的監(jiān)控頻率……”她突然頓住，頸后的胎記又開始發(fā)燙，這次竟在皮膚上烙出串二進制代碼，“是每秒三次的紅外掃描，普通***根本沒用?！?/p>

李小樂突然指著車后座的麻袋，里面是從默樂村礁石上敲下的碎塊，此刻正發(fā)出蜂鳴般的震顫?！八鼈冊诮?。”男孩伸手去摸，麻袋突然鼓脹起來，碎塊的棱角刺破粗布，露出里面流動的紫色光漿——那是礁石吸收的光粒，此刻竟在模仿實驗體的心跳頻率，“像媽媽日志里畫的‘基因干擾波’?！?/p>

林默抓起塊碎塊，光漿立刻順著指縫爬上手腕，與紫色倒計時“6512”重疊的瞬間，數(shù)字突然卡住了。“是‘靜默場’的殘留能量?！彼凵窳疗饋恚瑢⑺閴K塞進克隆體手里，“你和我基因同步，這東西能幫你騙過紅外掃描?！?/p>

克隆體攥緊碎塊，金屬假肢的接縫處突然彈出根細針，針尖沾著的光漿在暮色里閃了閃?！拔胰ノ鱾?cè)懸崖找入口，你們從正門吸引火力?！彼D(zhuǎn)身時，林默看見他后頸——那里不知何時也浮現(xiàn)出月牙胎記，只是顏色比林默的深，像塊沒褪盡的淤青，“老周說過，服務(wù)器機房的密碼是陳嵐的生日，記得嗎？”

蘇瑤剛點頭，遠處突然傳來機槍掃射的聲音。鐵皮屋頂上的紅光驟然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探照燈的光柱，在山坡上掃出片慘白。老周把車鑰匙塞進林默手里：“我開另一輛吉普去引開巡邏隊，你們趁亂往里沖。”他拍了拍車斗里的炸藥包，***上的龍膽花粉正簌簌往下掉，“當年陳嵐就是用這招炸掉了第一個實驗點，她說過，對付瘋子就得用瘋子的辦法?！?/p>

林默最后看了眼克隆體消失的方向，對方的背影已經(jīng)融進西側(cè)懸崖的陰影里，只有碎塊的光漿在霧中偶爾亮起，像顆跳動的心臟。他發(fā)動越野車時，李小樂突然指著儀表盤——里程數(shù)恰好停在“8848”，與他的編號完全一致，而油表指針正以倒計時的頻率跳動，發(fā)出“咔噠、咔噠”的輕響。

“是爸爸在跟我們說話嗎？”男孩的聲音帶著奶氣，卻讓林默猛地攥緊方向盤。第31章里那顆花籽此刻正貼在他胸口發(fā)燙，透過襯衫能摸到光痕在皮膚下游走，像在繪制某種地圖。

正門的鐵絲網(wǎng)被炸藥包撕開豁口時，林默終于看清了基地里的景象——數(shù)十個克隆體正舉著槍巡邏，他們的后頸都烙著“000”的編號，臉卻長得和假董事長一模一樣，只是眼睛里的紅光更淡，像快耗盡的電池。蘇瑤突然指著最前面的克隆體：“他手里的槍！是當年孤兒院院長用來鎖地下室的鑰匙形狀！”

林默踩下油門，越野車撞翻第三個克隆體時，對方的頭顱突然裂開，露出里面的芯片——與趙老三主腦同源的金屬外殼上，刻著“凈化計劃第7階段”的字樣，而芯片背面，竟粘著半朵干枯的龍膽花，和默樂村石碑下的那片一模一樣。

“他們在批量生產(chǎn)‘預(yù)告載體’。”林默扯斷后視鏡，鏡片里映出西側(cè)懸崖的方向——那里突然亮起道紫光，是克隆體發(fā)出的信號。他抓起副駕駛座上的獵槍，花籽的光痕已經(jīng)爬到指尖，扣扳機時，子彈上竟裹著層紫色光漿，擊中克隆體的瞬間，對方像被投入烈火的冰雕般融化，只留下“000”的編號在地上冒煙。

6480秒。

服務(wù)器機房的門比想象中容易打開——蘇瑤的胎記貼在密碼鎖上時，鎖孔里突然彈出根金屬針，刺破她的指尖，將血珠吸了進去。“是**識別?！彼鄣冒櫭?，門卻“咔噠”一聲開了，冷氣混著福爾馬林的味道涌出來，里面立著數(shù)百個玻璃罐，每個罐子里都泡著個嬰兒，頸后全是月牙胎記，編號從“001”排到“999”，唯獨缺了“8848”。

“是備份體。”林默的聲音發(fā)緊，花籽在胸口燒得像團火，“趙老三想把實驗體重組，用‘000號’基因覆蓋掉所有獨立意識?！彼呦蛑醒氲姆?wù)器，屏幕上正跳動著“母本基因上傳中”的字樣，而進度條后面，顯示著“終極預(yù)告：20分鐘后啟動全球同步”。

蘇瑤剛把老周給的U盤插進接口，機房的燈突然全滅了。黑暗里傳來克隆體的悶哼——林默轉(zhuǎn)身時，看見他正掐著個“000號”的脖子，對方的槍刺穿了他的肩膀，傷口卻在光漿的包裹下快速愈合。“找到了……”克隆體的聲音帶著喘息，手里舉著塊芯片，“趙老三留了后手，這東西能反向激活所有‘000號’的自毀程序?！?/p>

6420秒。

服務(wù)器突然發(fā)出刺耳的警報，屏幕上的進度條開始瘋狂倒退，露出底下隱藏的代碼——是陳嵐的筆跡，用龍膽花汁液寫就的“默樂”二字，此刻正以基因鏈的形態(tài)旋轉(zhuǎn)，將“000號”的序列一點點吞噬。蘇瑤突然捂住嘴：“是媽媽的‘反向信號’！她早就把病毒藏在母本里了！”

林默看向玻璃罐里的嬰兒，他們的眼睛突然睜開，瞳孔里映出他的臉，竟同時露出笑容?；ㄗ言诖藭r炸開，光粒鉆進每個罐子里，嬰兒們的編號開始閃爍，最后全變成了“8848”。而他頸后的胎記，在這一刻徹底消失了。

6360秒。

基地的爆炸聲從遠處傳來，老周的吉普車正沖破圍墻，車斗里的龍膽花盆翻倒在地，種子撒了一路，在雪地里生根發(fā)芽，瞬間開出片紫色的花海。林默拉著蘇瑤跑出機房時，看見克隆體正站在花海中央，金屬假肢已經(jīng)完全被皮膚覆蓋，他轉(zhuǎn)身朝林默揮手，臉上的笑容和照片里的真董事長一模一樣。

“告訴老周，橫斷山的雪，該化了?！?/p>

6300秒的陽光穿透云層，落在花海盡頭的雪峰上，冰層開始崩裂，發(fā)出雷鳴般的巨響，像在為所有被囚禁的靈魂奏響自由的序曲。林默低頭看了眼胸口，花籽炸開的地方只留下個淺疤，像枚被陽光吻過的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