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從頭到尾詳盡地規劃了各部的任務。
除了他親率的兩支千人隊之外,剩下的八支,包括西梁城一戰后還沒有補全兵馬的殘隊,都分散到了西梁山的西北方向。他們的任務是掃清附近的羌人部落,這樣,糧車就可以穿過西梁山,一路暢通無阻地回到陰山西麓。
他要讓父王知道,誰才是蒼狼部真正的殿下。
“大人,前面發現了小股山匪。”一名親兵來報。
阿都沁眉頭皺了皺。這西梁山向來不太平,山里的匪患一直沒斷過,只是沒想到還敢這么明目張膽地出現在大軍面前。
他抬手點了個百夫長:“帶人跟上去,別讓前鋒吃了虧。速去速回,別追太遠。”
一支百人隊沖出隊伍,向前疾馳而去。
阿都沁調轉馬頭,下令道:“繼續走,保持警惕!糧車跟緊了,別掉隊!”
大軍又往前走了十里地,太陽已經越過了頭頂。
阿都沁抬頭看了看日頭,眉頭皺得更緊了。
按說追擊的人早就該回來了,就算是砍幾個山匪,也用不了這么久。
“不對勁。”他低聲罵了句,“派四支斥候隊,往左右山里探,看看前面怎么回事!讓他們快點回來匯報!”
四個小隊立刻散開,朝兩側山里插了進去。
又過了兩刻鐘,前面終于傳來了動靜。先是幾個騎兵跑了出來,領頭的騎兵胳膊上中了一箭:“大人,我們追進山,那些山匪跑得沒影了!林子太密,弟兄們折了幾個,就沒再追。”
緊接著,后面又陸續跑回幾隊人,說辭都差不多。
派出去的斥候也回來報告,沒有異常。
阿都沁聽完,心里的石頭落了地。
他哼了一聲:“一群雜碎,就會故弄玄虛。傳令,沿途警戒,一旦發現異常,最多只派一個百人隊追擊,切勿貪進,漢狗賊得很,當心中了他們’調虎離山’之計。”
隊伍重新動了起來,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午后,隊伍到了一處山腳下。
阿都沁勒住韁繩,抬頭看向兩側的山壁。
“大人,怎么了?”身邊的親兵問道。
阿都沁抬手往前方指了指:“全速通過,切勿久留。讓前鋒加快速度,后面的糧車跟緊,誰也不許掉隊!告訴弟兄們,眼睛放亮點。”
命令傳下去,隊伍加快了速度。
騎兵們催著馬,幾乎是貼著糧車往前擠。
阿都沁跟在隊伍中間,視線始終沒離開山坡。
他打了半輩子仗,雖然沒怎么打過山地戰,可這樣的地勢一看就知道好歹。山勢陡峭,山路狹窄,簡直是為埋伏量身定做的。若是在這里放一支伏兵,光是從上往下射箭,就能給他們造成很大的麻煩。
長蛇般的隊伍,在山腳下快速蠕動。
阿都沁盯著最前面的騎兵翻過一道彎,徹底消失在視野里,心里那股不安才稍稍壓下去些。
“還有多久能走出這鬼地方?”他問傳令兵。
“回大人,馬上到了白龍坡,再往前三里,山道就能開闊些。”
阿都沁點點頭,剛想催馬跟上,頭頂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響動。
像有碎石從巖壁上滾落下來。
“戒備!!!”他猛地抬頭,吼聲響徹山道。
視線里,幾個圓石疙瘩從巖壁后滾下來,落在隊伍中間,有的砸在糧車上。騎兵們紛紛勒馬,拔刀的動作停在半空。還好,幾顆石頭都沒傷著人,也沒擋住路。
阿都沁長舒了一口氣,正要開口催促隊伍快走,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見一顆石頭疙瘩在冒煙。
“不好!”
吼聲還卡在喉嚨里,異變已如驚雷炸響——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撕裂了山道。
最先落地的幾顆圓石猛地炸開,火光裹挾著血肉沖天而起。
前面不遠的幾個騎兵連人帶馬被氣浪掀到空中,周圍的戰馬受驚發狂,揚蹄亂踹,把身邊的騎兵撞得人仰馬翻。
阿都沁被氣浪掀翻在地,耳朵什么都聽不見了,只有無盡的空響。
“快救大殿下!!”
“大人——!!”
阿都沁掙扎著想爬起來,胳膊卻被人死死拽住,抬頭一看,是滿臉血污的親兵,正張著嘴大喊什么,聲音卻像隔了層厚厚的棉花。
“大人!大人您沒事吧?”
親兵的呼喊混著震耳的轟鳴,一點點鉆進他的耳朵。
阿都沁甩了甩頭,視線終于聚焦。前面的糧車已經翻了,驚馬橫沖直撞,地上已經躺了好幾具尸體,很多騎兵都在手忙腳亂地試圖控制住戰馬。
“轟隆隆——”
又一聲巨響從隊伍中段傳來,濃煙裹著火星沖上半空。
阿都沁抬頭,只見兩側山坡上影影綽綽全是人,手里的弓箭像下雨似的往下射,慘叫聲此起彼伏。還有從半空拋下來的疙瘩,落地滾不了幾圈就炸開。
兩支千人隊已經亂成了一團,數里長的隊伍,前隊被地雷炸得七零八落,后隊被風雷炮轟得暈頭轉向,中間的人馬被手拋雷炸得人仰馬翻。
“不能再擠在道上!”
阿都沁快速反應過來。
狹窄的山道是死局,對方占著山頭往下砸東西,再不想辦法,兩千人得全耗死在這兒。
他一把揪住身邊的親兵:“傳我命令!所有人分開!下馬!進山林!”
“大人?”親兵愣住了。
騎兵離了馬,跟廢了一半沒兩樣。
“廢什么話!”阿都沁一腳踹在他胸口,“山道被堵死了!不進林子就得被炸成肉泥!讓弟兄們分散開,沖上山坡,把那些雜碎砍了!”
親兵被踹得一個趔趄,終于反應過來,扯開嗓子嘶吼:“萬夫長有令!所有人下馬!分散進山!殺上山頭——!”
命令一撥一撥往四周擴散。
雖然還有人懵在原地,但更多的韃子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紛紛翻身跳下馬來。
阿都沁拔出刀來,嘶吼道:“跟我來!干掉漢狗!”
他率先往左側山坡沖了過去。
……
如果狗被嚇到了,要么會變成傻狗,要么變成瘋狗。
事實上,絕大部分第一次見識火雷的蒼狼武士們,很難能在這天崩地裂的轟鳴中鎮定下來。
即便是回過神來,抄著盾牌和彎刀沖上山坡,大部分也組織不起陣型來。
更多是三五成群,憑著個人的悍勇,試圖在這死地之中,博出一線生機。
山坳里,喊殺聲咕嘟咕嘟地翻涌。
胡大勇的腳下已經踩著尸體,沖前方撲了過去。
手中戰刀直接劈進一個韃子騎兵的脖頸。
那韃子剛從驚馬背上摔下來,彎刀還沒出鞘,半邊脖子就被削開。
熱血飆在胡大勇臉上。
他抹了把臉,抬腳踹開尸體,又朝著下一個目標撲過去。
“胡頭兒!左邊!”
身后的困和尚喊著,手里的陌刀呼啦啦劈下去,直接劈開一個攔路的韃子。
“阿彌陀佛。”
困和尚猛地拔出陌刀,又直直地刺向前面的韃子。
“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