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鬧事——”
街角跑來一隊衙役,領頭的捕快大喝一聲。
“你們來了正好!”張云山大喜,沖衙役們招手,“這伙人當街殺人,快把他們鎖了!”
衙役們本就認得張公子,聞言立刻圍了上來。
陸沉月剛要發作,被林川一把按住手腕。
她詫異地回過頭,卻見林川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就在這時,被林川護在身后的玥兒突然“哎喲”一聲,倒在了地上。
林川一愣,趕緊去扶她:“怎么了?”
玥兒卻偷偷給他遞了個眼色,隨即裝模作樣哭了起來。
“你們干什么!光天化日的,官差就能隨便抓人嗎?”
一個瘦高衙役不耐煩地過來:“小崽子少廢話,跟我們回衙門!”
他一把抓住玥兒的肩膀,手中鐵鏈喀啦套上了脖子。這一下力道不輕,玥兒踉蹌著被拽起來,發髻也散了半邊,帶著哭腔喊:“好痛……你們憑什么打人?我要找你們大人說話!”
衙役冷笑道:“回了衙門,你就見到大人了!”
林川給胡大勇和二狗丟了個眼色。
兩人對視一眼,悄悄退出人群,一左一右,拔腿就跑。
趕緊叫救兵去啊!
……
太州府衙。
公堂陰森,只有幾縷陽光透過高窗斜斜照進來。
知府大人跟著王爺赴宴去了,坐鎮的是個姓劉的判官,八字胡,三角眼,正捏著驚堂木打盹,聽見鎖鏈響才慢悠悠抬眼。
“張公子?”
劉判官看見被衙役扶著的張云山,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
這小子是知府幕僚的獨子,仗著老子的勢在太州橫行,每月總得鬧幾場官司讓他擦屁股。
張云山站到堂中,指著林川三人哭嚎:“劉判官!您可得為我做主啊!這伙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打殺我手下數人,血流滿地啊!”
劉判官眉頭皺了起來。
“這是……鬧出人命了?”
按照往常,這張公子無非就是當街打個人,或者誣陷個誰,罰些銀子讓他痛快了就好了。
怎么今天,還鬧出打打殺殺的事兒了?
劉判官的目光掃過林川,見他們幾人雖穿著尋常衣裳,卻難掩一身氣度,心里打了個突,但聽張云山說“打殺了人”,頓時沉下臉:“大膽狂徒!光天化日竟敢害人性命?”
話音未落,驚堂木“啪”地拍下:“來人!先將這幾人打入死牢,待查明身份再——”
“慢著!”
林川終于開了口。
他心里盤算著援兵到來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便沖劉判官笑道:“判官大人,案子可不是這么審的!”
劉判官被他的鎮定語氣唬住了,眉頭皺了起來:“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公堂之上豈容你信口雌黃!”
林川緩緩抬眼,目光掃過滿堂衙役,又落回劉判官臉上,冷哼一聲:“劉大人此言差矣。既是牽扯人命的重案,按我朝律例,當先驗明人犯身份、訊問事發根由、傳召目擊人證、核查兇器傷痕,再依律定罪才是正理。可大人呢?未問姓名來歷,未查誰先動手,未看傷情輕重,只聽這位張公子哭訴幾句,便要將我等打入死牢……”
他頓了頓,目光陡然銳利起來:“方才張公子進堂便直呼’劉判官’,熟稔得像是自家園子,想來與大人交情匪淺。莫非大人是看在這層關系上,打算不問青紅皂白,便要定我等的罪?”
說到此處,林川往前踏了半步:“還是說,太州府的公堂,早已成了某些人仗勢欺人的私堂?判官大人要徇私舞弊,草菅人命不成?”
這番話擲地有聲,幾個年輕衙役都變了臉色。
劉判官的三角眼猛地一縮,心頭暗道不妙。
堂下這漢子看似尋常,可那股子鎮定卻不像裝出來的,倒像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物。
劉判官心里越發沒底,猛地一拍驚堂木:“你是何人?竟敢在公堂之上指手畫腳!”
林川冷笑一聲:“在下不過是太州城里一個尋常百姓。”
“尋常百姓?”劉判官瞇起三角眼,“既是平民,便該懂尊卑!敢對本官置喙,先打十大板讓你清醒清醒……來人!”
“在!”兩個膀大腰圓的衙役舉著殺威棒跨步出列。
劉判官抓起案上的令牌,“啪”地扔在地上:“拉下去,重打十板!”
“住手!”
一聲清脆的怒喝陡然炸響,玥兒猛地掙開衙役的手。
她方才看著林川與判官唇槍舌劍,心里本就憋著股勁,此刻見要動真格的,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在燒。原來王府外的日子竟是這樣,幾句話不對就要挨板子,卻也比深宅大院里的規矩有趣百倍,這股刺激勁兒讓她心頭都在發顫。
“你又要作甚?”
劉判官被這連番頂撞惹得火起,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抓起另一根令牌狠狠砸下去,“這刁民同伙也敢咆哮公堂,一并拉下去打!”
“哎?”玥兒一愣,“誰敢動我——”
她見這老東西竟連話都不讓她說,方才那點刺激感瞬間變成了怒火,王府郡主的驕縱勁兒全涌了上來。她攥著鐵鏈子往前沖了兩步:“你個老不死的!當官就能這么欺負人?”
說著竟不顧滿堂衙役的驚呼,蹬蹬蹬就往公堂臺階上沖,直沖到案前。
“反了!反了!”
劉判官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指著玥兒,“快、快攔住這廝!公堂之上竟敢撒野,反了天了——!”
堂上頓時亂作一鍋粥。
兩個衙役剛要撲上去抓玥兒,卻被林川甩著鐵鏈“哐當”抽在胳膊上,痛得嗷嗷直叫。
另一個想從側面偷襲,被陸沉月抬腳踹在襠下,捂著肚子躺在地上抽抽。
就在這時,堂外傳來隆隆的腳步聲。
“讓開!都給我讓開!”
王府管家王德福帶著十幾個精悍家衛,身后跟著二十名鐵林谷披甲戰兵,殺氣騰騰地撞開衙門口的柵欄。
王管家頭發散亂:“小姐!我的小姐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奴也不活了啊——!”
衙役們見狀抄起水火棍就往上沖,卻被家衛們三拳兩腳打翻在地。
有家衛抽出腰間短刀,刀光一閃,架在一個衙役脖子上。
戰兵們則一拳一個,揍倒攔路的衙役,嚇得剩下的衙役不敢再動。
“反了!這是反了啊——”劉判官趴在椅子上嘶吼。
“小姐啊——你在哪兒——”
王管家眼尖,一眼瞥見公堂中央的身影,哭得更兇了。
“大人!”胡大勇一眼瞥見林川,見他無礙,放下心來。
“你們是哪來的狂徒?敢闖官府?”
“大膽!竟敢對抗官差!”
“都住手!傷了我家小姐,仔細你們的狗頭!”
混亂中,玥兒看著沖進來的王管家,那股被壓抑的委屈突然涌上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騰地跳上公案,胡亂掃落硯臺和驚堂木,淚眼婆娑地望著撲過來的王管家:“王管家,你們可算來啦——”
她伸手指向被她方才一巴掌抽得嘴角淌血,正捂著臉在地上哼哼的劉判官,哭得抽抽噎噎:“這老東西欺負我!你看你看,他們還敢給我戴鐵鏈子——”
張云山站在一旁,起初還想看看熱鬧,可后面事態的發展越來越奇怪,直到方才聽到“小姐”“老奴”這幾個詞,再看清玥兒那張掛著淚珠卻難掩貴氣的臉……
他整個人像被雷劈中,僵在了原地。
“郡……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