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七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周圍的戰兵也都是淚流滿面。
林川望著石大膽那張還帶著稚氣的臉,耳膜里嗡嗡作響。
“為什么?為什么?!!”
他猛地抬起頭來,望向周圍。
他抬眼望去,不遠處的茶棚已是狼藉一片,桌椅翻倒,布棚塌了半邊,地上橫七豎八躺著衙役和殺手的尸體,有的還保持著端碗的姿勢,臉色青黑,七竅滲著血沫,顯然是中了劇毒。
“小七,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他聲音冰冷,“給我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陳小七被這語氣驚得一怔,抬起頭來,哽咽著抹了把臉:“我們跟著秦大人去黑水河,見這里有個茶攤,大人便讓我們歇息一下……”
“這條路你們走過很多次?”林川問道。
“每次都經過這里……”
陳小七明白他要問什么,說道,“這里以前沒有茶攤,今天第一次見……”
“好,繼續說。”
“兄弟們進去坐下,本來也沒覺得什么,可那些客人有點不對勁……”
陳小七努力回憶著。
當說到高大漢子專門走向馬車,要去送酸梅湯的時候,林川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走向那些尸體,蹲下身來,翻看其中一個的手掌。虎口有厚繭,指節處有新舊交錯的刀痕,不是莊稼漢的手。又扯開幾人的衣襟,胸口都有刺青。
他抬起頭:“二狗,把這些刺青都剝下來。”
二狗嚇了一跳:“大人?連皮……剝?”
林川點點頭:“再找幾個利索的,在青州查一查,看看有沒有人認得這些刺青……”
“是,大人。”二狗馬上安排起來。
林川站起身,目光掃過幾具尸體、破碎的馬車、延伸向蘆葦叢深處的凌亂的痕跡,最后落在秦同知身上。老人經此變故,此刻依舊癱坐在地上,眼神都直了。
“秦大人!”林川走過去,“最近除了巡堤,還有什么別的要事?黑水河的工程,是不是發現了什么問題?”
秦同知愣了愣:“沒……沒什么特別的……就是例行巡查……”
“可有發現貪腐之類的情況?”林川繼續問道。
秦同知搖搖頭:“賑災款都是我盯著的,沒有……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
那便不是跟黑水河有關的。
“那你最近可有招惹到什么人?”
“沒、沒有啊……”
秦同知哆嗦道,“大人知道,秦某做事……一向……不招惹是非……”
“可他們布下茶攤,毒殺衙役,擺明了是沖您來的。”
林川盯著他,“刺殺朝廷命官,這可不是普通的劫匪敢做的事情。”
“沖,沖我來的?”
秦同知后知后覺,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我不知道啊,為什么沖我來啊?誰要殺我啊?林大人,有人要殺我???”
林川皺起眉頭。
顯然,現在從秦同知這里問不出什么有用的線索。
他轉身對二狗道:“把弟兄們的尸體斂好,找塊干凈地方安葬。剩下的人,跟我再搜一遍茶攤和蘆葦叢,任何蛛絲馬跡都別放過。”
“是,大人。”
眾人隨即散開。
林川則來到了方才斬殺雷猛的地方。
陳小七說了,他們四人合力與這個人搏殺,還折了一個兄弟。而從手法上來看,能一拳轟碎石大膽的胸骨,這等外家硬功,絕非尋常匪類,十有**是這群人的頭目。
泥水已經黑紅,血腥撲鼻。淤泥里臥著兩具尸體。
前面那具是他親手劈殺的家伙,后面那具只露出半個肩膀,整個身子陷在淤泥里,脖頸處有齊整的斷口。而他的腦袋,被大高個抓在手中。
林川蹲下身,手指撥開尸體的衣襟,一寸寸摸索。
指尖突然觸到內袋里的硬物。他屏住呼吸,小心地掏出來。
是個浸透了泥水的錢袋,牛皮材質,邊角磨得發亮,顯然用了有些年頭。
解開袋口的繩結,里面是幾塊碎銀子和一卷銀票。
他拿出銀票,一張張展開。
銀票已經被泥水浸透,上面的字跡也有些模糊,不過還能看清楚。
每張銀票都是百兩面額,共計十張,票號是青州城里最大的“匯通記”。
林川瞇起眼睛。
尋常人哪會帶這么多銀票在身上?更何況是這種大額票號。
十有**,就是買兇殺人的酬勞。
風卷著蘆葦稈掠過,簌簌作響。
林川將銀票重新塞進錢袋,攥在手心,抬眼望向青州城的方向。
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這是一場有預謀有計劃的刺殺。
對方的目標,就是秦同知,也是自己未來的岳父。
無論如何,他都要追查到底。
更何況,還有兩名鐵林谷戰兵死在這里,其中一個,還是柳樹村的兄弟。
可問題是……
什么人敢打青州同知的主意?
目的又是為了什么?
還有,這里是通往黑水河的偏僻小路,并非官道。
在這里擺下茶攤,守株待兔,很明顯,對秦同知的行蹤盡在掌握。
難道是被軟禁起來的青州知府?!!
“小七!”林川沖遠處喊了一聲。
陳小七趕緊跑過來:“大人?”
“那個知府大人,如今被關在何處?”林川問道。
“知府大人?”陳小七愣了愣,低聲道,“不是被鎮北王給關起來了嗎?”
林川點點頭:“那……你們平日能接觸到他嗎?”
“不能……”陳小七搖頭道。
“不能?”林川琢磨片刻,又問,“秦大人來黑水河的消息,都有誰知道?”
陳小七臉色一變:“大人是覺得……有內鬼?”
林川冷哼一聲:“若無內鬼,他們又如何知曉你們的行蹤?又如何在這里擺下茶攤?”
陳小七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林川的判斷。片刻后,他強忍住眼淚:“媽的,真要有內鬼,我宰了他!!”
“先別激動,都有誰知道你們出行的消息?”
“也就我們這些衙門里的跟班啊……”
陳小七眉頭擰成疙瘩,“秦大人出行,也不用告訴旁人……他現在也不待見師爺和文書,什么事都不跟他們說……”
突然,他猛地抬頭:“大人!我想起個人!”
“說!”林川的目光陡然銳利。
“管點卯房的劉成!”陳小七聲音都在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