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蘭庭,我沒有時間在這里與你拌嘴。如今寒災肆虐,你一路也都看到了,到處都是流民,餓死凍死的百姓越來越多。當初你要領兵上戰場時,是怎么跟我說的,你可還記得?”云琬寧質問。
趙蘭庭神色一僵,回憶涌上心頭。
那個時候,他與云琬寧剛剛拜堂成親,還沒有入洞房。
帶兵出征的圣旨下到府中,他拉著云琬寧道:“琬寧,如今北境戰事吃緊,百姓苦不堪言。身為大雍子民,我不能坐視不理……”
“那時你連洞房都沒進,就拋下我上了戰場。在府中三年雖然難熬,可我從來沒有心生怨懟,甚至還以你為傲。難不成,三年多過去,你不但變了心,連自己習武的初衷都忘了?如果真是如此,我當真瞧不起你!”
云琬寧雖然想通過趙蘭庭引薦,但也不是非他不可。
如今她已經恢復了公主的身份,她要買物資,想來商會會長也不敢拒絕。
只是那樣做,多少有些仗勢欺人,非她所樂見。
趙蘭庭一開始確實被紀輕雪說動了,想奚落云琬寧一番,再狠狠地拒絕她。但她的話卻像當頭棒喝,打醒了他。
如今國難當頭,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他怎么能因為個人的喜惡得失就將百姓的死活置之腦后?
那他和那些殺人如麻的北溟人還有何分別?
但就這么輕易答應,他又有些下不來臺,頭腦一熱,他拉住云琬寧的手,“琬寧,我們當真沒有和好的可能了嗎?只要你點頭,我必然不會再委屈你,一定會好好對你。你想要物資,要什么都好,我都會幫你……”
“啪!”
云琬寧抬手給了他一巴掌,“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這件事本來也不是非你不可,朝朝,我們走。”
帶著朝朝和身后的幾個侍衛,她轉身就走。
趙蘭庭被打了一巴掌,本還有些惱怒,見她要走,趕忙上前攔住她,“等等。我也沒說不幫,你走這么快做什么?剛剛的話就當我沒說,你想何時去見那商會會長,我陪你去一趟就是。”
“自然是越快越好。”
云琬寧現在只希望謝凜那邊能先籌集到一批物資,這樣至少能多爭取一些時間。留給她的時間越多,能籌到的糧食和物資也就越多。
趙蘭庭點頭,“好,那我們現在就啟程吧。”
話落,他正要往院外走,紀輕雪在秋桐的攙扶下出現在房門口,厲聲喚住他,“你給我站住!我如今還病著,你要到哪兒去?”
“有事出去一趟。”
趙蘭庭沒把要去找商會會長的事說出來,不想徒增事端。
紀輕雪卻不依不饒,“有事?剛才我跟你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是不是?你現在上趕著幫她,將來你就會一無所有,一點好處都撈不到!”
“我幫忙,本就不是為了什么功勞和獎賞。輕雪,你如今怎么變得這么勢利刻薄?毫無憐憫仁慈之心?”
趙蘭庭越來越覺得,自己還是不夠了解這個,與自己朝夕相對了半年多的枕邊人。那時候可憐她柔弱無依,相處下來,覺得她善解人意。
如今看來,都是他的偏聽偏信罷了。
一想到自己因為她,拋棄了相識相伴了十幾年的情誼,就忍不住心頭火起,悔恨交加。
有時候甚至會想,要是在戰場上,兄長沒有救他,就那么死在北境,也好過現在日日夜夜受煎熬。
要不是為了那個孩子……
紀輕雪見他指責自己,心臟抽痛,冷笑道:“別把自己說得那么高尚,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要利用我,利用韋家的權勢嗎?趙蘭庭,你的野心,你當真以為我看不出來嗎?覺得我勢利刻薄?你又能好到哪去?”
“你簡直不可理喻!”
趙蘭庭憤然甩袖,大步離開了院子。
云琬寧一直冷眼旁觀。
正當她準備離開時,紀輕雪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道:“云琬寧,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得意?覺得自己是公主,就高高在上,我始終比不上你?”
“紀輕雪,你與一只見人就咬的瘋狗有什么分別?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如今還懷著身孕,多為孩子積點福報吧。”
云琬寧沒有多說,帶著人離開了院子。
不屑與她爭吵。
朝朝頓住腳步,轉頭朝著紀輕雪做了個鬼臉,揚了揚拳頭,用口型道:再多說,打你哦!
“嘩啦啦!”
紀輕雪氣得推翻了院中的架子,轉頭就給了秋桐一巴掌,“賤婢,你是不是也在看我的笑話?”
“奴婢不敢。”秋桐捂著臉跪在地上。
紀輕雪深吸了幾口氣,好半天才平復心情,對秋桐吩咐道:“準備準備,我要去拜訪一下侯爺的那位舅舅。”
……
天色越來越沉,時不時飄著雪花。
云琬寧和趙蘭庭一起離開院子后,就叫宋禹去準備馬車。
又對朝朝道:“你去叫阿兄準備一下,即刻就走。”
“琬寧……”
趙蘭庭欲言又止,還想說什么。
云琬寧直接打斷他,“我不想聽你說那些沒用的話,你先騎馬過去吧,我們隨后就到。”
半晌后,一行人坐著馬車趕到了臨城。
侍衛們將商會門口圍得密不透風,云琬寧被朝朝攙扶著下了馬車。
商會會長許敬之得到消息,親自迎了出來。
臉上帶著一抹倨傲的淺笑,“公主殿下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話雖這么說,行動間卻沒有多少敬意。
云琬寧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趙蘭庭,見他神色訕然,心里大概有數了,一邊往里走一邊道:“許會長,我的來意,想必你已經知曉了吧?”
“是,蘭庭已經同我說了。只是,如今這形勢,要在短時間內籌集那么棉花和糧食,怕是不易。我們手中雖然有些存貨,但都是以備不時之需。就這么拿出來,恐怕許多人心中不愿啊。”
許敬之一臉為難。
云琬寧的臉色冷了下來,“那依許會長的意思呢?”
“殿下應當也知道,現如今,這物價一日高過一日。今日的價錢,怕是買不了明日的一半。我們雖然也想為百姓做善事,但也不能虧本不是?不如,殿下說個數,我也好與其他人商議。”
這個老狐貍,分明就是想坐地起價。
云琬寧猜透了他的心思,說道:“所有物品,都漲三分利,許會長可以好好與他們商議一下。但也有個條件,我要商會傾盡所能,在三日內籌集完畢。誰要是敢私藏,州府大牢空出來的牢房,怕是就要添新人了。”
許敬之聞言,敢怒不敢言,只能好好把幾人迎進去。
進到府里,云祉倏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湊到云琬寧身邊耳語了一句。
“當真?”云琬寧臉色凝重,“阿兄,你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