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婉家二樓的梳妝鏡裂成蛛網狀，我盯著鏡中殘留的黑霧，舌尖頂了頂后槽牙。這南洋的降頭術比想象中難纏，剛才那老鬼婆逃跑時，我分明看到她耳后爬過一只青蚨蟲。

“你們村最近死過穿紅鞋的女人嗎？“我突然轉頭問林小婉，嚇得她手里的煤油燈差點打翻。

“道長你怎么知道？“她臉色煞白，“村西王寡婦半個月前穿著紅繡鞋投了井......“話音未落，樓下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把腌菜缸砸在了地上。

我抄起銅錢劍沖下樓，只見堂屋供桌上的祖宗牌位全倒扣著，香爐里插著三根倒燃的線香，青煙詭異地往地縫里鉆。林小婉的尖叫卡在喉嚨里——供桌正中央端端正正擺著雙濕漉漉的紅繡鞋，鞋尖還沾著井臺特有的青苔。

“好家伙，這是要湊桌麻將啊。“我彈了張鎮魂符貼住門框，“小婉同志，勞駕把糯米袋遞我，在您右邊那個腌酸菜的缸里。“

她哆哆嗦嗦摸出糯米時，屋外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犬吠。我從門縫往外瞥，月光下十幾個村民正機械地朝這邊挪動，脖頸后都趴著拳頭大的青蚨蟲，蟲腹上的血紋與林小婉鎖骨殘留的冥婚契如出一轍。

“完犢子，這是要開全村宴啊。“我抓了把糯米塞進她口袋，“待會跟緊我，要是看見穿壽衣的老頭遞你蘋果，千萬別接......“

話沒說完，木門轟然炸裂。打頭的村民眼珠凸得像金魚，張嘴噴出團黑霧。我甩出銅錢劍劈開毒霧，劍身“滋啦“冒起青煙——好家伙，還是加了料的！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我咬破指尖在掌心畫雷紋，一掌拍在地面。青磚縫里鉆出無數蚯蚓粗細的金光，把最先沖進來的三個村民釘在原地。他們后頸的青蚨蟲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震得房梁簌簌落灰。

林小婉突然拽我衣角：“道長！房頂！“抬頭就見瓦片縫隙間垂下幾十條黏稠的銀絲，每根絲線上都吊著個蠶繭似的的東西。我甩出張火符，火光中映出繭里包裹的人臉——全是村里失蹤的壯勞力！

“南洋的牽絲蠱！“我頭皮發麻，這玩意比湘西的趕尸術還損陰德，“小婉，等會我喊跑，你就往村口老槐樹那沖！“

說罷，我扯出道袍內襯的八卦鏡。鏡面翻轉的剎那，屋頂轟然炸開個大洞。月光如瀑傾瀉，照見銀絲盡頭站著個穿黑袍的降頭師，臉上紋著蜈蚣刺青，手里握著把滴血的魯士刀。

“正一道的小崽子也敢壞我好事？“他聲音像砂紙磨棺材板，“這丫頭的命蠱我養了二十年，今天你們誰都......“

“打住！“我抬手打斷他，“您這中文跟誰學的？抖音速成班吧？平翹舌都不分還好意思放狠話呢？“

降頭師氣得蜈蚣刺青都在抽搐，刀尖一指，滿屋銀絲驟然收緊。我反手將八卦鏡砸向房梁，鏡面映出月光的瞬間，整面屋頂“轟“地燃起金色火焰。

“跑！“我拽著林小婉撞開后窗。落地時差點踩到條過山風，這毒蛇居然溫順地繞開我們，直奔身后追來的蠱人——看來師父教的驅蛇咒關鍵時刻還挺管用。

村口老槐樹上掛滿符紙，樹洞里供著尊缺了角的土地像。我把林小婉推進樹洞，轉身甩出七枚銅錢布下北斗陣：“待著別動，就算看見我腦袋搬家了也別出聲！“

黑袍降頭師踏著銀絲飄然而至，身后跟著十幾個眼冒綠光的蠱人。我注意到他腰間別著個竹筒，筒身刻的暹羅咒文正和林小婉奶奶照片上的嫁衣紋路對得上號。

“小子，把你身后那丫頭交出來，“他刀尖滴落的黑血腐蝕著草地，“我留你全尸。“

我掏出師父給的錦囊抖了抖，掉出個發霉的糯米團：“您餓不餓？先墊墊？“趁他愣神的功夫，我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銅錢劍上，“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劍身暴漲三尺金光，我踏著七星步直取他咽喉。降頭師冷笑揮刀，刀風裹挾著腥臭的蠱蟲撲面而來。我旋身躲過，金光掃斷三根銀絲，樹頂頓時掉下個蠶繭砸中他腦門。

“你們南洋打架還帶空投補給的？“我趁機踹翻兩個撲來的蠱人，銅錢劍插地念咒，“五雷猛將，火車將軍，騰天倒地，驅雷奔云——“

夜空中炸響驚雷，閃電劈在槐樹上引燃符紙。降頭師慌忙后撤，我抓起燃燒的符紙往劍上一抹：“來來來，給您做個火療！“

火焰劍氣橫掃而過，蠱人身上的青蚨蟲紛紛爆漿。降頭師怒吼著割破手腕，黑血落地化作數十條血蜈蚣。我正要從包里摸雄黃粉，樹洞里突然飛出個東西砸中他面門——是林小婉扔出來的酸菜壇子！

“漂亮！“我趁機甩出墨斗線纏住他雙腳，“你們村這酸菜夠味，能申請非遺了！“

降頭師掙扎著要念咒，我掏出三清鈴猛搖。鈴聲震得血蜈蚣原地打轉，他耳孔里突然鉆出只青蚨蟲，振翅就要往林小婉那邊飛。我一劍斬落蟲子，卻見蟲尸化作灘血水，在地上匯成個箭頭指向后山。

“想調虎離山？“我踩碎血符，“你們南洋人三十六計就學了一半吧？“

突然，地面劇烈震動。后山方向升起道血紅光柱，光幕中浮現出座古廟虛影。降頭師癲狂大笑：“尸王醒了！你們都得死！“

我臉色驟變，這分明是湘西傳說中的“尸王殿“。師父說過，當年正一道七位長老以性命為代價才將其封印，怎么會......

“道長！“林小婉舉著手機顫抖著遞給我。屏幕上，她奶奶的遺照正在滲血，照片背面緩緩浮現出血字——“快逃“。

我往她額頭拍了張清心符：“現在逃也晚了，看見那邊冒紅光的山頭沒？“說著從包里翻出個塑料瓶，“來，把這兩片維生素吃了。“

“這...這是？“

“哦，這是開過光的21金維他，“我擰開礦泉水，“補充點電解質，待會兒要跑馬拉松呢。“

后山傳來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驚起漫天夜梟。我望著紅光中逐漸凝實的古廟，突然發現腰間錦囊在發燙——掏出來一看，師父給的破布條上顯出了龍虎山敕令。

“得，這下真要給正一道列祖列宗丟人了。“我把最后一塊桃酥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說，“小婉啊，等會要是看見我打不過......“

“我們就跑？“

“不，你就把我包里的自拍桿拿出來，“我擦掉嘴角的渣子，“好歹留個遺照，要開美顏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