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不僅是黃毛，連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都發出了低低的驚呼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齊刷刷地釘在了蘇心悅的小腹上。

蘇心悅下意識地護住肚子的手，此刻在眾人眼里，成了最有力的證據。

黃毛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不是傻子。眼前這個男人氣度不凡，說出“傾家蕩產”四個字時那種云淡風輕的態度，比聲色俱厲的威脅更讓人心頭發毛。

再說了，打一個女人和打一個孕婦，那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真鬧大了，他這種街頭混混絕對沒好果子吃。

可就這么灰溜溜地走了，他的面子往哪兒擱？他眼珠子一轉，指著自己胳膊上還滲著血的牙印，色厲內荏地嚷嚷：

“那她咬我這事兒怎么算？你看我這胳膊，都見血了！我他媽還得去打狂犬疫苗呢！”

他這么一喊，旁邊的瘦子也跟著起哄：“就是！這臭娘們嘴也太毒了！”

趙子宇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嗤笑了一聲。他伸出手指，點了點縮在他身后，醉得幾乎站不穩的蘇心悅。

“她醉成這樣了，你一個大男人，帶著三四個兄弟，把她堵在墻角，事情到底是怎么樣的，你們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的目光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剖開黃毛那點可憐的偽裝。

黃毛被他看得心虛，眼神開始閃躲，嘴上卻還硬撐著：“我……我們就是想請美女喝杯酒，她自己發酒瘋！”

“請人喝酒用得著動手動腳？”趙子宇的聲調陡然轉冷，“人你也打了，氣也該出了吧？”他的視線掃過蘇心悅臉上的指印，眼底的寒意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降了幾度。

“如果還不行，”趙子宇掏出手機，在手里漫不經心地拋了拋，“那也簡單，咱就去派出所聊聊。正好，今天晚上我叔叔值班，他人很熱情，肯定愿意跟你們好好聊聊人生，談談理想。”

派出所……叔叔值班……

這幾個詞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了黃毛的心口上。他臉上的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混社會的，最怕的就是這種有背景的硬茬子。

人家跟你講道理的時候你耍橫，等你耍橫的時候，人家直接掀桌子叫家長了，這還怎么玩？

“……”

黃毛張了張嘴，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看看趙子宇那張寫著“你動手一個試試”的臉，又看看自己那幾個同樣嚇得不敢出聲的小弟，心里那點僅存的囂張氣焰，徹底被一盆冰水澆滅了。

“媽的，算你狠！”他憋了半天，從牙縫里擠出這么一句，狠狠地瞪了蘇心悅一眼，那眼神里的不甘和怨毒，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

“我們走！”

他捂著自己流血的胳膊，幾乎是落荒而逃。那幾個小弟也如蒙大赦，屁滾尿流地跟在后面，轉眼就消失在了酒吧門口。

一場鬧劇，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見沒戲可看，也意興闌珊地散開了，竊竊私語聲漸漸被酒吧的音樂重新淹沒。

世界終于安靜下來。

緊繃的神經一放松，蘇心悅腿一軟，整個人就要往地上滑。

趙子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

“還能走嗎？”他的聲音恢復了平時的溫度，聽不出什么情緒。

蘇心悅想搖頭，又想點頭，腦袋亂成了一鍋粥。后腦勺撞在墻上的地方鈍鈍地疼，臉頰火辣辣地燒，胃里更是像裝了個滾筒洗衣機，正在高速甩干。

她現在唯一清晰的念頭，就是找個地方躺下，最好能直接睡到世界末日。

趙子宇沒再多問。他看著她那副隨時會融化成一灘爛泥的樣子，干脆地彎下腰，一條胳膊熟練地穿過她的膝彎，另一條胳膊穩穩地托住了她的后背，腰腹一用力，便將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啊……”蘇心悅低呼一聲，身體騰空的瞬間，雙手下意識地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她一陣眩暈，但隨即而來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心安。

她把滾燙的臉頰埋進他堅實又帶著一絲涼意的胸口，鼻腔里瞬間充滿了屬于他的，清冽干凈的氣息，混雜著淡淡的煙草味。這味道像一把鑰匙，擰開了她情緒的閥門。

酒精的麻痹、劫后余生的后怕、無端被打的委屈……所有被強壓下去的情緒在這一刻全部決堤，眼淚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無聲無息，卻洶涌地浸濕了他胸前的襯衫。

趙子宇抱著她，腳步沉穩得像在丈量地面。他穿過光影迷離、人群躁動的舞池，走向酒吧大門，對周圍投來的各式各樣的目光視若無睹。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懷里女人的顫抖，和胸前那片迅速蔓延開的濕意。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抱著她的手臂，不動聲色地又收緊了幾分。

車子平穩地停在公寓樓下。趙子宇把她從后座半抱半扶地弄出來，蘇心悅已經醉得像一根沒有骨頭的面條，幾乎所有的重量都掛在他身上。

回到家里，客廳明亮的光線讓蘇心悅不適地瞇了瞇眼。趙子宇剛把她放到沙發上，想著讓她先緩一緩，沒想到她沾著沙發墊，身子一歪，就直接躺平了，眼睛閉著，嘴里還無意識地哼哼了兩聲。

趙子宇看著她那毫無防備的睡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那口氣里混雜著酒吧的煙味、殘存的酒氣，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疲憊。

他轉身走進開放式廚房，拉開冰箱門，冷白的光照亮了他半邊輪廓分明的臉。沒有牛奶，沒有果汁，只有幾瓶冰水和啤酒。

他關上冰箱，從櫥柜里拿出杯子，在水龍頭下接了半杯冷水，又兌了些熱水壺里的開水，用手指試了試溫度，才端著杯子走回客廳。

等他回到客廳，蘇心悅還是那個姿勢，像一只被隨意丟棄的布偶，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只是眉頭微微蹙著，嘴唇翕動，似乎在夢里跟誰較著勁，睡得并不安穩。

他把水杯輕輕放在茶幾上，玻璃杯底和桌面碰撞，發出一聲清微的脆響。

做完這一切，他沒有離開，而是在沙發邊的羊毛地毯上坐了下來，背靠著沙發，目光落在她臉上。

客廳的光線是暖黃色的，柔和，卻也讓某些東西無所遁形。燈光下，她臉頰上的紅腫愈發明顯，五個清晰的指印破壞了她原本白皙細膩的肌膚，像是上好的白瓷上出現了一道刺眼的裂紋，顯得觸目驚心。

也許是睡姿不舒服，蘇心悅在沙發上扭動了一下，嘴里發出一聲含糊的囈語。這一動，原本就堪堪遮到大腿中部的連衣裙，更是被她自己蹭到了腿根。

兩條修長筆直的腿就這么毫無遮攔地暴露在空氣中，皮膚在燈光下泛著象牙般的光澤，白嫩細膩得看不見一絲毛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