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們當(dāng)什么了？給你收拾爛攤子的嗎！”

蘇心悅被吼得縮成一團(tuán)，肩膀不停地抖動。

“那怎么辦……”她哭著辯解，“孩子爸爸不在了，就只有我一個媽媽了，我總不能把他送人吧……”

“男方家里呢？”蘇父打斷她，試圖從這團(tuán)亂麻里找到一絲頭緒，“他家里沒有其他人了嗎？”

“有……有父母。”蘇心悅小聲回答，“不過，我只見過他媽媽，還沒見過他爸爸。”

這個回答讓蘇父剛剛壓下去一點(diǎn)的血壓又沖了上來。

他來回踱了兩步，只覺得胸口堵得慌。

“你當(dāng)時到底是怎么想的？人家家里什么情況你都一概不知，就上趕著免費(fèi)給人生孩子？”

“爸……”蘇心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以前的事，我們不說了好不好？我只想知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我也不知道怎么辦！”

蘇父停下腳步，聲音里是前所未有的煩躁和無力。

他盯著女兒看了半晌，臉上怒氣漸漸褪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他重新坐回沙發(fā)里，揉著發(fā)痛的太陽穴。

整個客廳，只剩下蘇心悅和她母親壓抑的哭聲。

過了許久，蘇父才重新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你先把那個……趙子宇，是吧？他的病情，給我去搞清楚。”

“具體是什么病，到了哪一步，還有沒有治療的可能。把所有相關(guān)的病歷、診斷書，都給我拿回來。”

“把這些情況搞清楚了，我們再說下一步。

蘇父的話像是一道命令，不容置喙。

客廳里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只有蘇母壓抑不住的啜泣和蘇心悅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聲。

蘇父靠在沙發(fā)里，閉著眼睛揉著太陽穴，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放下手，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重新睜開，直勾勾地盯著女兒。

“還有一個問題。”他的聲音很沉，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

蘇心悅抬起一張淚痕交錯的臉，茫然地看著他。

“假如。”蘇父一字一頓，每個字都砸在蘇心悅的心上，“那個趙子宇的病有得治，或者……他根本就沒病。你打算怎么辦？”

他身子微微前傾，目光銳利。

“你有沒有打算，和他一直過下去？”

這個問題，比之前所有的問題都更尖銳，更直接，也更讓她無所遁形。

蘇心悅的哭聲停了。

她呆呆地看著父親，腦子里一片空白。

過下去？

和趙子宇？

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在她的設(shè)想里，趙子宇的生命是以一年為期限的，她的人生也只是暫停一年。

一年之后，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我……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喃喃自語，聲音里帶著一種夢囈般的不真實(shí)感。

她努力地思考著，試圖給出一個能讓父親滿意的答案，可腦子里盤旋的，卻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

“如果他能治好，那就……那就治好他。”她組織著語言，話說得磕磕巴巴，“說實(shí)話，我還是覺得……和林更近一起過更舒心，他什么事都會安排好，不用我多說一句。”

“你能不能別再說林更近了。”

蘇父猛地一拍大腿，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壓抑到極致的怒火。

“你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提他，兩個人都離婚手續(xù)都辦好了！”

他指著蘇心悅，手指因?yàn)橛昧Χ⑽l(fā)抖。

“以前人家在你身邊的時候，你為什么不好好珍惜？現(xiàn)在人走了，準(zhǔn)備開始新生活了，你想還有什么用！”

父親的怒吼讓蘇心悅又縮了縮脖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不明白，她只是說了實(shí)話而已。

蘇父喘著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他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坐正了身子，用一種冷得掉冰渣的語調(diào)問：“別跟我扯那些沒用的。你就回答我，會，還是不會？和那個趙子宇過下去。”

“我……我也不知道，和趙子宇結(jié)婚然后生活一輩的問題她也沒想過。”蘇心悅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

“好，我們不說這個。”他換了個問題，語氣平淡得可怕，“那如果有得治，他治病的錢，是你出，還是他家出？”

錢？

蘇心悅徹底愣住了。

這個問題，她更是連邊都沒想過。

她只想著報恩，只想著懷孕生子，只想著一年后就可以解脫。

至于錢……她潛意識里覺得，治病當(dāng)然是他們家自己的事，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應(yīng)該……應(yīng)該是他家人出錢吧？”她不確定地開口，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連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

蘇父聽到這個回答，氣得笑了一下，那笑聲里沒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冷。

“應(yīng)該是？那他家里有錢嗎？”

這個問題像一根針，戳破了蘇心悅最后一點(diǎn)虛幻的想象。

趙子宇的家……她去過一次，老舊的居民樓，狹窄的樓道，斑駁的墻壁。

“好像……也沒有什么錢。”蘇心悅的聲音更低了。

“好像沒錢?”蘇父猛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在客廳里煩躁地走了兩步，“他家沒錢，怎么治？你告訴我怎么治！”

他停下來，轉(zhuǎn)身指著蘇心悅，聲音陡然拔高。

“你是不是想說，我們家出錢給他治？”

“我們家有錢，給他治治……不行嗎？”蘇心悅鼓起勇氣，迎上父親的視線。

在她看來，這是一個理所當(dāng)然的答案。

既然要報恩，那自然要報到底。

“我們家有錢？”蘇父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女兒，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你以為我們家很有錢嗎？”

“刨掉兩套房子，家里所有的活錢加起來，有沒有一百萬都難說！你拿什么去治絕癥？啊？”

“就算能治，那種病動輒就是幾百上千萬的窟窿，后面要是復(fù)發(fā)了怎么辦？我們拿命去填嗎？”

蘇父的話像一盆冰水，從蘇心悅的頭頂澆下來，讓她渾身冰冷。

一百萬？

“我們家……就這么點(diǎn)錢嗎？”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以為，至少有四五百萬的。”

“你做夢！你吃的好用的好那是因?yàn)槲液湍銒尠炎詈玫亩冀o你了。”蘇父的怒火徹底壓不住了，聲音大到在客廳里嗡嗡作響，“蘇心悅！你找一個跟我們家毫不相干的人，又是要花錢給他治病，又是要免費(fèi)給他生孩子，你是有多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