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兒子求求您吃些吧,再不吃您身體會垮的!”
“婆母你要打要罵兒媳都受著,只求你別扔掉...”
“你別提娘不喜的事!如今最重要的是讓娘吃東西,什么都比不上娘的身體重要!”
“娘您讓我們進來吧。”
沈清一睜眼看到上空黑沉低矮的屋頂時愣住,分不清是否還在夢中。
最近幾日她連著做同樣的夢,夢里就是同款破敗屋子。
茅草屋頂,黃泥糊蘆葦桿墻。
坑坑洼洼泥土地面,有幾處蓄著小水洼,旁邊泛著泥濘,明顯是漏雨所致。
房間內沒有任何家具物品,簡陋到磕磣。
挨著墻角堆放著三五個灰撲撲的麻袋,讓本就低矮的房間更顯擁擠窄小。
沈清眼里滿是困惑,她難道在夢里還沒醒?
薄薄的木板門外傳來清晰的哭喊聲,沈清雙眼睜大,霍然從床上驚坐起!
陡然起身暈眩感傳來,心沉到谷底,腦子卻愈發清醒。
連日來在夢里出現的惡毒老東西就是住的這間屋子!
一大家子包含不到三歲的小孫女,只要稍微有點不順她意,就開始哭天嚎地、要死要活,什么時候順了她意家里才能恢復安生日子。
上到銀錢財物下到吃了幾顆米喝了幾碗水、幾時睡幾時起,統統都要由她決定!
此次應該是大兒媳婦剛生了第二個女兒,老東西以絕食相逼要將兩個孫女扔出去——大孫女不到三歲,二孫女還沒滿月,賣是沒法賣的,找個偏僻的山崗荒地一扔,一病一弱要不了三五天即會餓死。
大孫女已經養到三歲,再過兩年就能干活,原本無需扔,但最近倒春寒病了,加上又生了個賠錢貨,氣急外加不想花銀子看大夫抓藥,這才以死相逼要一起扔掉。
而以死相逼也是有講究的,首先不能上吊,這蘆葦桿糊成的破屋子又低又矮沒法掛繩子,上吊只能去很遠的樹林,一時半會沒人來那就真的掛了;
其次也不能投水,原因和上吊一樣,到時想反悔都沒機會;
所以絕食是最好的,沒危險的同時還能拿捏所有兒女——哪個兒女能眼睜睜看著生養他的親娘在他們眼前一頓又一頓不吃飯?最后還不是娘說什么就是什么,娘讓怎么做就怎么做!
妥協一次就能妥協兩次,一步步妥協下來就成了習慣。
這心計謀算以及拿捏手段用在外面,怕是早就發家致富了,哪里需要為了省點口糧斗兒媳婦扔孫女算計女兒。
算計來算計去,也不知道哪兒出了問題把自個兒算計沒了,讓她穿了過來。
她嘆氣,聽著肚子傳來的咕嚕嚕叫喚,對著門外開口:“我餓了,端吃的進來吧。”
門外嘈雜的聲響頓了一下,隨即傳來歡喜的應答聲:“哎哎,好!”
“娘終于肯吃東西了!”
跪在地上的大兒媳婦霍冰摟著懷中瘦小的閨女愣了一瞬,心里閃過疑惑卻沒說出。
婆母還沒達到目的,怎么會開口吃東西了?
按照以往,婆母必然是哭嚎捶著床板,當家的或幾個小叔子必須應承下來才肯吃東西。
“阿娘?”瘦小的小花望向上方不動的娘親,弱弱的喊了聲提醒。
旁邊風風火火沖出來的小姑娘一把薅起小花,噼里啪啦哼道:“快起來!生病還沒好可不能再加重了?!?/p>
“娃她姑,我、我只是聽到娘要吃東西有些奇怪?!被舯冻瞿ㄐ忉尅?/p>
放以往被小姑子江水懟了嘲諷了,霍冰不會上趕著搭話,但這次婆母要扔兩個女娃娃,家里反對最激烈的就是小姑子了。
小姑子或許對剛出生的小草沒感情,但小花出生到現在,除了她這個當娘的,就屬江水帶的最多。
帶娃這件事上,付出越多的人就越愛,偷懶潑辣護食的江水唯獨在小花身上不會使心眼,更能從嘴里摳出吃食給小花。
這次更是沖在最前面反對。
她打心底感激。
江水抱起小花,熟練的拍掉小姑娘裙擺上的灰塵,看著懷中瘦小的侄女,終究沒說不吉利的話,改口道:“愿意吃東西了,娘肯定是不扔小花小草了唄。”
嘴上雖如此說,心里卻樂觀不起來。
她當了娘十五年的閨女,能不知道自己娘什么作風么。
必然是餓狠了,先把肚子填飽,然后在幾個好大兒面前一通哭訴丫頭片子不值錢,家里糧食錢財艱難,白養著兩個丫頭又花銀子治病大家日子都沒法過,她是為大家好;
少不得再說一遍媳婦可以再找、孩子可以再生,可生養他們的娘只有一個,古有埋兒奉母成為千古佳話,如今只是扔兩個賠錢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