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驍心里刺痛，“是，所以這輩子我讓蘇婉清待在監(jiān)獄里，讓孫燁一輩子在大山里，我自己也日日處在悔恨中。”

他眼睛發(fā)紅，發(fā)澀，“可是，前世我并不知道啊姜依。我怎么想得到是孫燁推小果實呢，你不也沒想到?！?/p>

“是啊，我要是想到，就跟你們同歸于盡！”

“對不起姜依，我愧對你們母子，不說現(xiàn)在，就是那三十年，我也沒一天好過的。”

陸云驍說，“我選擇孫燁，是因為前世掃墓后，孫爸爸也跟我下跪了，他說拜托我好好照顧孫燁，曉峰唯一的血脈。在水里，情況危急，念頭的產(chǎn)生就是一剎那，我……事后，我痛苦萬分，不比你少。我怎么會不痛苦呢，因為那也是我兒子。”

他痛得幾乎站不穩(wěn)，“我想我們還會有孩子，后來我一直想和你再要一個孩子，幾乎每個月都回來看你，可你一次機會都不給我。

每次我回來，你就躲開。數(shù)不清多少次，我只能看到你的背影?！?/p>

陸云驍握住她的雙臂，彎身看著她，“我用離婚威脅你，你才來參加晚宴，可見面不但五分鐘你就走了，我迫不得已用強的，后來你更厭惡我，聽到我的風(fēng)聲都跑，我見你比見國家元首還難?！?/p>

姜依甩開他的手，“說完了嗎？”

“沒有，過去三十年是我眼盲心塞，被我媽和蘇婉清蒙蔽，可我心里一直有你，只有你，我愛你姜依，知道你快死了，我——”

他聲音哽了又哽。

“我只求你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标懺乞敽韲迪裢讨Ａ?，“讓我照顧你們母子好不好？重來一次，不就是上天可憐我們上一世誤會重重，分開了三十年嗎？”

“不是可憐你?！苯勒f：“是可憐我沒了孩子?？蓱z我的錯付?！?/p>

陸云驍心臟像被狠狠的一攥。

姜依冷冷看著他：“你說為了孫曉峰，確切來說，你是為你自己，你愛自己，勝過愛你兒子，你救小燁，是還曉峰的情，歸根結(jié)底，你是想讓自己好過?？赡阆脒^孩子，想過我嗎？在水里做出決定那一剎那，你有沒有想過我。”

看她寒風(fēng)呼嘯的眼神，陸云驍心頭一震。

像被扯掉一塊肉，疼得不能呼吸。

可這還沒完，姜依又說，“你是怎么敢說愛我的，你要是愛我，就不會這樣做。你應(yīng)該自己去死?！?/p>

姜依一字一句就像冰刀，“說得那么偉大，你怎么不去死呢，你可以救了小果實后，為國捐軀，救更多的人，曉峰這樣一個高尚的人，會比你單單救小燁更感激你的?！?/p>

這一刻，陸云驍?shù)男模拖癖桓盍耍釉诘厣?，再被狠狠的踩上幾腳。

姜依的臉上都是報復(fù)的快意。

“醒醒吧，陸云驍，別自欺欺人。你的偉大都是假的，你沒救任何人，你只是救自己，你就是一個自私且虛偽的人。”

陸云驍?shù)哪樕兊蒙n白。

看得姜依都有點于心不忍了，“你現(xiàn)在來糾纏，想照顧我們，想我原諒你，也不過為了讓自己好過點。

或許還有，覺得我屬于你，應(yīng)該在原地等你，現(xiàn)在我走了，你不甘心罷了?！?/p>

“不是的。”陸云驍死死盯著她，眼睛充血。

“就是這樣。曾經(jīng)我也這樣過，不甘心，看著你和蘇婉清和孫燁去北方，我兒子愛人沒了，到死我都不甘心。

但你知道我為什么死前簽離婚書嗎？

因為我已經(jīng)放下你了，我對你的感情，早就死了。現(xiàn)在我愛的是別人。”

陸云驍瞳孔一縮。

姜依笑了，笑得殘忍，“是啊，現(xiàn)在我愛的是聶粲，我非常非常愛他?！?/p>

“噗”的一聲，陸云驍吐出一口血。

姜依嚇了一跳。

“你——”

陸云驍?shù)乖诹说厣稀?/p>

他這些天都沒正常吃飯，剛才又吃了辣，胃本來就痛得抽搐，又被姜依這么刺激，所以一口氣沒壓住，連著血往上逆，噴了出來。

姜依呆愣了兩秒。

剛伸出手，又忍住了。

反而是陸云驍扯住她的手，臉上白的像鬼，眼底翻涌著痛意，“我不信……”

姜依把他的手指一點點掰開。

“你放手?！?/p>

“不……”

路過的行人都駐足圍觀，指責(zé)她。

“這女人好狠心啊?！?/p>

“男同志是她的愛人嗎？”

“不管是不是，人家都吐血了好歹給扶一下。”

姜依臉也白了，“陸云驍你給我放手?！?/p>

陸云驍一手按住腹部，一手快把她的手攥斷了，氣息很重，眼神漆黑，嘴角還在流血，像困獸，“我們之前五年不用說，后來那三十年，你對我，也不是沒一點感情，我能感覺到?！?/p>

“剛才我說了，那是因為心有不甘。但現(xiàn)在這點不甘也沒了。”姜依說，“因為他讓我重獲新生?！?/p>

陸云驍又像被重重的一錘。

姜依壓下心緒，“醒醒陸云驍，看清你自己的心。”

陸云驍心里翻滾著洶涌情緒，暗沉的眸子里像藏著一團火，“是你沒看清楚！”

此時，不遠處“呲呀”一聲急剎車的聲音。

“老大，那不是姐嗎？”

天啊，怎么還有——

陸狗怎么倒在地上？??！

聶粲的雙眸就是一瞇，瞬間蹦發(fā)戾氣，“這個女人，怎么就不聽話呢?！?/p>

“老大，要過去嗎？”

廢話。

聶老大已經(jīng)下車了。

那氣勢，像去劈友。

陸云驍瞥見那道身影，忍著痛說：“是你沒看清，姜依，你誤把感激當(dāng)喜歡。你這個人就是這樣，人家對你好，就上趕著報答。離婚后，聶粲幫了你不少，你心存感恩，可那不是真正的愛情?！?/p>

“那什么才是？！”

聽到這個聲音，姜依又嚇了一跳，轉(zhuǎn)過身一看，只見聶粲雙手插在兜里，勾著唇，那模樣散漫不已，但眼底幽沉一片。

目光落在她和陸云驍?shù)氖稚稀?/p>

翻滾著洶涌情緒的眸子里像藏著一團火。

姜依呼吸一滯。

聶粲的視線很快移向陸云驍，野火燎原，戾氣橫生。

“陸團長說說看，什么才是真愛？”他帶著死亡般的笑意，邁步走來，每一步，姜依都心驚肉跳。

可是陸云驍?shù)氖窒耔F鉗子，也不知是什么功夫，她一掙就鉆心的疼。

“吃飯了嗎？沒有的話，回去我給你做?！苯揽粗櫪洗?，溫聲軟語，可是沒用，老大的戾氣壓不下去一點點。

陸云驍壓住翻江倒海的疼痛，“你知道他都做了什么？上次你能參加高考，也是聶老太幫忙，你被質(zhì)疑作弊，也是聶老太給你出面，才平息得那么快，她無緣無故為什么幫你？”

姜依一愣，前世她和聶家一點交集也沒有。

“那也只證明，他在背后偷偷幫我，他比你好多了?！?/p>

陸云驍卻是一笑，因為嘴角有血，看起來有點瘆人，“聶老太和我奶奶有過節(jié)，就是想膈應(yīng)我奶奶，你以為是真心幫你？

幾乎我每次出現(xiàn)你身邊，他都要阻撓，他要是喜歡你，怎么不光明正大去追你，勸你離婚？他就是想我誤會，他見不得我好，他們聶家人恨不得我死?？墒巧蚶蠣斪酉矚g我奶奶，背后保著我，不然任由我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升上去。”

姜依只覺得腦瓜嗡嗡響，“他們?yōu)槭裁春薏坏媚闼?？?/p>

聶粲雙眸也很輕的縮了一下。

“因為我是——”陸云驍頭暈?zāi)垦?，這個秘密，他們藏了幾十年了。

可是陸云驍沒能說完。

他痛暈了過去。

“救護車，大家?guī)兔芯茸o車。”姜依說。

姜陽在小賣鋪后面抽了支煙，出來就看見前面一片兵荒馬亂。

我的天，發(fā)生了什么事？

陸云驍最后是被潘強開車送到七十四集團軍醫(yī)院的。

幾位醫(yī)生護士花了好大力氣才把陸云驍抓著姜依的手拉開。

沒多久，陸奶奶和聶奶奶都接到通知，在趕來的路上。

姜依在輸液室外面，聶粲一雙黝黑跟濃墨似的眸子，正沉沉盯著她，一邊給她用紅花油擦手一邊說，“不是讓你等我回來再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