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朱允熥還是第一次殺人。

具體感覺如何，他也說不清楚。

但怕是肯定會怕的，還有點緊張，只能強作鎮定，心里不斷在想，今天自己是要殺人立威，不能先膽怯了，必須把氣勢拿出來，才能鎮得住場。

要不然，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和朱允炆一樣軟弱無能。

朱允炆軟弱，他絕對不會！

深吸了口氣，發現身邊都是血腥味。

朱允熥強忍著要吐的感覺，把刀還給了蔣瓛，喝道：“繼續殺！”

“是！”

蔣瓛道。

剩下的人，不需要朱允熥動手，那些錦衣衛動手行刑。

“殺的好！”

圍觀的百姓中，不知道是誰高呼了一聲。

其他人無不附和地呼喊，大叫殺得好，由此可見藍玉那些義子，在應天府之內，有多么的讓人厭惡，看到要被殺了，百姓們拍手叫好。

順便幫朱允熥，增長了幾分名氣。

那么多人，要殺很久的。

朱允熥站著不動，面不改色，看著一個個人倒下，看到血水快把皮場廟外面的地面染紅。

他心里不由得納悶，那些圍觀的百姓，都不怕的嗎？

其實他們還見過，更血腥的一幕。

以前朱屠夫在這里剝皮，住在附近的百姓沒少觀看，看多了自然而然的覺得沒所謂，眼前的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小場面，不值一提！

等到所有人都殺完了，朱允熥留下部分錦衣衛處理尸體，清洗現場，而他先回去了。

再不回去，怕要承受不住。

“殿下，請上車！”

蔣瓛很貼心地，準備了一輛馬車，又道：“你們所有人，跟在后面，不要靠得太近，我來為殿下趕車。”

朱允熥到了車廂內，終于不用堅持，一屁股坐下，用力深呼吸。

要知道親眼看著那么多人行刑，自己還親手殺了三人，血水飛濺在衣服上，心里確實難以承受。

他發現在車廂內，還放著一個盆子，似是給他吐的。

朱允熥瞬間明白藍玉為何如此安排，還不讓人靠近，是不想他剛立起來的威嚴，被破壞了。

最終，朱允熥沒吐，道：“謝了！”

“殿下客氣了。”

蔣瓛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又道：“還有一套衣服，陛下的衣服臟了，可以換上。”

真的有衣服。

朱允熥打開一看，這衣服看上去挺名貴的，摸上去像是上好的綢緞。

“怪不得蔣瓛能得到皇爺爺的信任，可以統領錦衣衛，他也是個聰明的人。”朱允熥心里嘀咕。

不過這個聰明人，會在藍玉案之后，被老朱收拾了。

現在沒有藍玉案，蔣瓛應該死不了。

如果未來自己可以登基，朱允熥在想蔣瓛還是能用的。

把衣服換上后，他安靜地坐在馬車內。

“臣已經讓人，把消息放出去了。”

蔣瓛的聲音，又從外面傳進來：“外面會在說，殿下疾惡如仇，大義滅親，親手殺了涼國公那些作惡多端，為非作歹的兒子，百姓拍手稱快。”

現在還沒有言論這個概念，但他們也知道一些，如何控制言論的手段。

錦衣衛這樣放消息，也是一種言論上的控制。

“對于百姓而言，是傳播殿下美名，但在另外一個方面，就是立威。”

“人是殿下殺的。”

“可以告訴某些人，殿下不是那種軟弱的人，敢殺人，也不怕殺人，選擇在皮場廟挺合適的。”

蔣瓛今天的話有點多，主要也是他想在朱允熥面前，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作為跟在朱元璋身邊那么多年的人，他比誰都要清楚，朱元璋心里更在意朱允熥，朱允炆反而越來越被疏遠了。

提前刷點好感，還是有必要的。

“好！”

朱允熥點頭道。

然后，安靜了。

只剩下馬車的聲音。

回到鎮撫司衙門，朱允熥從車上下來，再去把藍玉放出來。

“殿下！”

藍玉躬身，行了一禮：“藍玉，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其他的，他不過問。

可以活著離開錦衣衛的牢房，已經很不錯了。

“舅姥爺，客氣了。”

朱允熥叮囑道：“記住，以后別再像以前那樣，父王在的時候，你可以沒事，但父王不在了，就算我想保住你，但皇爺爺也不允許。”

“好！”

藍玉終于明白了，以前朱元璋都是看在朱標的份上，沒有收拾自己，他還不自知。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以他的性格，早晚要沒了。

“你先回去吧！”

朱允熥也沒有說，那些義子怎么樣了，大家懂的都懂，又道：“我先回宮了。”

藍玉離開了錦衣衛，朱允熥直接回宮，回到了住處，他深吸了口氣，這才緩過來，終于舒服了些。

至于今天的事情，在錦衣衛刻意帶動之下，正在流傳出去。

那些文官聽了，肯定很反感。

但是，朱允熥隨便他們反感。

反不反感，文官也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朱允熥沒必要討好他們，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就夠了。

回來躺了一會，不知不覺到了傍晚。

“殿下！”

柳六走進來說道：“尚膳監的人，送來晚飯了。”

這一次，徐興祖終于不是親自來了。

不過也正常，之前他一直來，偶爾幾次還行，但持續地來的話，肯定不太合適。

“送上來吧！”

朱允熥感到餓了，肚子在抗議。

但是，他看到送上來的那些鹵肉，不知道為何，突然有些反胃，眉頭一皺，吃不下去，也沒胃口。

第一次親手殺人，又看到那么血腥的畫面，本以為緩過去了，但從現在來看，沒那么容易。

“這些，你吃吧！”

“告訴尚膳監，換一些清淡的白粥咸菜。”

朱允熥擺了擺手道。

“啊？”

柳六愣住了。

陛下不想吃嗎？

“去吧！”

朱允熥擺了擺手道。

“奴婢這就去。”

柳六連忙跑出去。

不過他在這瞬間，又被感動得快要哭了。

殿下對自己，好像更好了。

他更為之前，幫太子妃陷害殿下而感到羞愧，心里在罵自己忘恩負義。

朱允熥哪知道這貨腦補了那么多，只是吃不下太過油膩的東西。

等到白粥咸菜送上來后，他喝了兩口，這才舒服很多，然后什么都沒做，躺著便休息，不知不覺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