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監獄的鐵門在清晨轟然開啟,刺眼的陽光讓陳思良下意識瞇起眼。獄警將一份燙金文件拍在他懷里,語氣冰冷:“國主特赦令,你家人來接了,趕緊滾。”
那份特赦令是國主秦天明昨天晚上臨時簽發的,紙面邊緣還帶著未干透的墨跡,落款日期清晰印著“2025.11.10”。而今天,正是全民矚目的雙十一狂歡購物節——全網鋪天蓋地的折扣廣告早已淹沒了所有熱點,熱搜前十頁刷不到半條關于“陳思良”的消息,連之前零星討論他案件的帖子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人會注意一個囚犯的特赦,就像沒人會察覺這場狂歡背后,有只無形的手正不動聲色地掩蓋一切。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真正的強者從不出手則已,一旦動作,不僅能讓對手毫無反擊之力,更能把痕跡擦得干干凈凈,讓局外人連一絲異常都看不出來。
陳思良低頭看著“赦免令”三個字,指尖卻在微微發顫——哪是什么特赦,不過是換個地方赴死。懷里的錢包硌得肋骨生疼,他掏出錢包,抽出里面唯一一張照片:高中時的林珊穿著白裙子站在櫻花樹下,笑容比陽光還亮。照片邊角早已磨得發白,卻被他摩挲得光滑。
“姍姍,我沒幫你報仇,反而要先去陪你了。”他輕聲說,聲音被風撕得七零八落,“不過你放心,顧家欠你的,總會有人還的。”
照片塞回錢包的瞬間,遠處駛來一輛黑色轎車。車身沒有任何標志,車窗漆黑得像吞噬光線的洞,陳思良卻一眼認出——那是陳家押送“祭品”的專用車,當年他親眼見過堂哥被押上去,從此再也沒見過活人。
他剛想后退,兩名穿著黑西裝的保鏢已經快步上前,冰涼的手銬鎖住手腕。他沒掙扎,只是望著轎車后座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突然笑了:“原來這一個月的認罪、掙扎,都只是場鬧劇。”
陽光刺眼,他卻覺得渾身發冷,像被扔進了臘月的冰湖。
與此同時,在海城七星級“遠洋酒店”里,陳遠洋盯著手機屏幕上的語音消息,手指猛地攥緊,手機差點砸在昂貴的紅木桌面上。
語音里,陳浩民的聲音帶著刻意壓低的得意,像毒蛇吐信:“遠洋啊,國主的特赦令到了,思良這孩子命好,祖宗保佑。你趕緊派人接他回祠堂,家法不能廢——畢竟‘太歲爺’的規矩在,陳家子孫犯了錯,就得按祖訓來。你放心,我已經讓人備好了香案,就等他這個‘祭品’回來續香火了。”
最后“祭品”兩個字咬得格外重,像針一樣扎進陳遠洋的耳朵。他踉蹌著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書架,幾本線裝古籍嘩啦散落。
“瘋子……一群瘋子!”他低吼著,額角青筋暴起。原來所謂的特赦,根本不是上天幫忙,是陳浩**合“太歲爺”設的局!他們要借祖訓除掉陳思良,斷了他這一脈的傳承!
他猛地想起爺爺臨終前的話:“太歲爺不是凡人,是陳家祖先的主人,稱他為活祖宗也不為過。兩千年前,先祖為了成為‘太歲爺’仆人定下的規矩,誰改誰死。”
以前他總嗤之鼻,覺得不過是老祖宗編出來唬人的傳說,說不定現在的“太歲爺”只是后裔裝神弄鬼。可國主特赦令是什么分量?能讓一國之主為一個階下囚開特例,而且還開的特急那種,除了傳說中那位掌控陳家命脈的“太歲爺”,誰有這通天手段?
冷汗瞬間浸透了襯衫。他之前竟敢在心里算計“太歲爺”是否真的存在,光是這絲不敬,就夠讓他死無葬身之地。更別說陳思良這條命,怕是早就被“太歲爺”判了死刑——所謂的家法,不過是在試探陳家后裔的忠誠度罷了。可如今,他不但沒有及時處死兒子,還想著給陳家留后,怕是他自己的命,連同陳家幾十萬后裔的命,都已經被刻在墓碑上了!
“備機!立刻備機去京城!”陳遠洋抓起桌上的內線電話,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最快的私人飛機,現在就起飛!”
這已經不是他兒子的生死問題,是整個家族的存亡。他必須立刻回去,哪怕跪在祠堂門口求三天三夜,也要讓“太歲爺”看到他的臣服——當年爺爺說過,“太歲爺”對陳家有絕對生殺大權,一句話就能讓千年家族灰飛煙滅。
黑色轎車里,陳思良被死死按在座椅上。車窗外的景象飛速倒退,他望著遠處隱隱升起的炊煙,心頭突然掠過一絲明悟。恍惚間,他仿佛能看見祠堂方向煙霧繚繞,連那嗆人的香火味都像順著車窗縫隙鉆了進來,刺得喉嚨發緊。
還好這里是海城,哪怕私人飛機此刻起飛,到京城最快也要兩個小時——何況他還被鎖在這輛車里。
原來從出生在陳家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就早已刻在了祖訓的石碑上。所謂的自由、反抗,在“太歲爺”和族長們眼里不過是跳梁小丑的掙扎,連死亡的方式,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轎車駛過跨海大橋,朝著海城私人機場疾馳。陽光在海面上碎成金箔,陳思良閉上眼,將臉埋進掌心——那里還殘留著照片上林珊笑容的溫度,是他短暫一生里,唯一沒被陳家冰冷染指的光。
私人機場的舷梯下,陳遠洋早已等候。當看到被押來的陳思良,他只對保鏢揮了揮手,聲音冷得像冰:“把他押上后座,離我遠點。”話音未落,他已率先踏上舷梯,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給兒子。
飛機起飛時,陳遠洋望著越來越小的海城輪廓,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他清楚,這場由“太歲爺”主導的清算,才剛剛開始。
而陳思良全程沉默著。他早就見慣了父親的無情——自從母親死后,父親跟他說過的話,加起來從沒超過三句。此刻他靠在機艙角落,窗外云層翻涌,卻遠不及心里那片早已冰封的荒原。
陳家大宅的書房里,陳浩民盯著手機上“陳遠洋私人飛機已起飛”的消息,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捻著胡須,手指在族譜上輕點——陳遠洋的飛機一落地,陳思良這條根就算徹底斷了。
等陳遠洋七十歲退休,陳家幾十萬后裔里,誰還能比他這十個兒子、四個孫子更有資格繼承家主之位?到時候族長之位掌規矩,家主之位掌實權,陳家的天下就是他陳浩民一脈的了!
他正美滋滋地盤算著孫輩未來的風光,指尖突然頓住。
不對勁。
陳遠洋不是一直拖著不肯接陳思良回祠堂嗎?前幾天還找借口說“思良精神狀態不穩,需靜養”,怎么今天國主特赦令一到,就急著把人押回來送死?就算要執行家法,也不至于急成這樣,連半天緩沖都不留。
“不對!”陳浩民猛地一拍桌子,冷汗瞬間從額頭冒出來,“陳遠洋這不是急著處死兒子,他是在怕!”
一個可怕的念頭像驚雷般在他腦海炸開:陳遠洋之前遲遲不動手,肯定是在賭!賭如今的“太歲爺”只是兩千年前那位的后裔,是普通人裝神弄鬼!所以他敢拖著、敢在心里算計“太歲爺”是否真的存在——可國主特赦令是什么分量?能讓一國之主為一個囚犯開特例,還開得如此突然、毫無征兆,這手筆絕不是普通后裔能有的!
此刻的心情,已經不能用絕望來形容了。更讓他心驚的是,早上的手機除了雙十一購物推送,根本刷不到任何關于陳思良或是陳家的負面消息。這突如其來的安靜,靜得可怕,靜得讓他窒息!
“是真的……居然是真的!”陳浩民踉蹌著后退,撞在書架上,古籍嘩啦啦掉了一地,“如今的‘太歲爺’,就是兩千年前那位活祖宗!陳遠洋啊陳遠洋,你這蠢貨,你賭錯了!”
難怪陳遠洋急著飛回來,他哪是來送兒子上路,是怕自己晚一步就被“太歲爺”滅口!他算計“太歲爺”的那點心思,早就被那位活祖宗看得一清二楚——這種級別的存在,眼里容不得半點算計,哪怕只是一絲懷疑,都夠讓陳遠洋死無葬身之地!更要命的是,陳遠洋是陳家現任家主,他的算計一旦觸怒“太歲爺”,遷怒的可是整個陳家!
陳家大宅的書房里,陳浩民將手機狠狠砸在地上,屏幕裂開的紋路像極了他此刻猙獰的臉。“天亡我陳家!天亡我陳家啊!”他抓著花白的頭發嘶吼,聲音里滿是絕望,“陳遠洋啊陳遠洋,你是豬油蒙了心嗎?太歲爺是你能算計的?你不要命,陳家幾十萬后裔還要活啊!”
旁邊的大長老顫巍巍勸道:“族長息怒,眼下先穩住局面……”
“穩住?怎么穩?”陳浩民猛地拍案而起,紅木書桌被震得嗡嗡作響,“太歲爺動怒,輕則斷我陳家香火,重則讓我們兩千年來的根基毀于一旦!陳遠洋那蠢貨,居然敢在心里揣度太歲爺的真假,這是嫌陳家死得不夠快!”
他突然眼神一厲,抓起桌上的族長令牌重重一磕:“開!立刻開宗族祠堂,準備宗族祭祀!”令牌撞擊桌面的脆響驚得滿屋人噤聲,“傳我令:凡我陳家在冊后裔,不論身在何地,十二小時內必須趕到祖祠祭祖!逾期不到者,即刻開除陳家家譜,永世不得認祖歸宗!”
大長老一愣:“族長,遠在海外的分支就算插翅也趕不回來……”
“蠢貨!”陳浩民瞪著他,眼底卻藏著一絲急切,“這是在救他們!開除族譜,就不算陳家在冊之人,太歲爺真要清算,也牽連不到他們頭上!”他頓了頓,聲音沉得像壓著千年寒冰,“我陳家不能斷了根,哪怕只剩一個,也要留下去!否則,我死后無臉再去見列祖列宗!”
命令像野火般傳遍陳家各分支,遠在異國的子孫接到消息時,只當是族長又在小題大做,卻不知這道看似嚴苛的命令,是陳浩民在刀尖上為他們求來的一線生機。
而此時的京城私人機場,陳遠洋剛踏出私人飛機,就被黑壓壓的保鏢圍住。為首的黑衣人面無表情地遞上錦盒:“族長令,請家主即刻前往祠堂,祭祖儀式已備妥。”
錦盒里是一枚青銅令牌,刻著扭曲的“太歲令”三字,觸手冰涼得像蛇鱗。陳遠洋指尖一顫,令牌險些脫手——這是只有祭祀時才動用的信物,陳浩民這是要把他也推上祭臺?
“陳思良呢?”黑衣人冷聲追問。
“已在飛機上。”陳遠洋語氣平淡,眼底卻掠過一絲狠厲,他對著身后揮了揮手,“把少爺帶下來,交由他們送往宗族祠堂候著。我需先沐浴更衣,準備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