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武恒羽是快活，而武飛是不爽利。

用一句“現(xiàn)代詩”來描述，那就是：熱鬧是他們的，我只想回家種紅薯。

沒錯，武飛感覺到此地的人對自己并不歡迎，逗留越久，自己就越撈不到什么好名聲，自己呢，早點把白臉的戲唱完了，把舞臺留給紅臉武恒羽就是了。

系統(tǒng)給自己那個任務是去南邊的，那邊才是自己要擴張的空間。

只是，現(xiàn)在呢？好像自己這個白臉的戲越來越多了。

并且！

…武飛感覺到自己大伯武撼巒現(xiàn)在的反應有些不同尋?！?/p>

城池乃朝廷中樞，也只有城池被賊寇占據(jù)或是地方官被殺害，該等待朝廷新派的命官抵達時，軍士才能占據(jù)城頭。

而現(xiàn)如今的竹州城，則是屬于原本命官被朝廷召回，武撼巒才能帶親衛(wèi)入城和本地世家友好的宴聚，而大營仍然扎在了城外。

饒是如此，這也是武撼巒對朝廷的極大試探了。若不是有著鎮(zhèn)守邊疆之責，且仗著干凈利落平賊的大功。他這么做早就會被朝廷斥責了。

讓武飛來理解眼下的情況是：這次平賊過程，朝廷給武家軍的血酬不夠。自己這些武夫們自然要鬧一鬧?！駝t次次如此，自己豈不是為朝廷白打工。

宴會結(jié)束的第八日后，朝廷的命官乘坐著一架兩匹龍馬拉著的官車，抵達了竹山城，這龍馬的翅膀要比武飛的那匹翼展要長，并且身形更加長，更有龍相。

…兵家用煞氣奪占的城市，一下子就被朝廷法度給接管了…

朝廷命官抵達竹州城后，在府衙中展開了朝廷的旗幟，接下來城中原本混雜的氣息，穩(wěn)定了下來。

市集開始出現(xiàn)人流，騾馬的步伐輕快。商鋪的隔板打開，均勻落塵的匠作工坊中來回腳印漸密，鐵匠鍋爐倒入炭火后，宛如壯漢吃飽了飯，一會就到達了煉制溫度，而城中府樓的飛檐上，原本停駐的黑鴉驚飛而起，衙門恢復了威嚴。至于城中井更是涌動清泉。

諸如此類現(xiàn)象，就宛如重新開機啟動一樣，朝廷命官只不過是在府前樹立了一桿大旗，卻仿佛這一桿大旗是啟動這座城市的鑰匙。

而對于城外駐扎的大營來說，當城市恢復了這樣寶相莊嚴的市貌后，大軍就感覺到一股斥力。普通士兵感覺到城墻的每一塊磚似乎都不歡迎自己。而那座被衙差把守的城門更是如同“生死關(guān)”，販夫走卒可進，而甲兵不可入。

對于武飛這等在雷州，竹州“作孽多端”，以至于現(xiàn)在民怨沸騰的軍中將門子弟來說，更是感覺到城市化作了一座大山，鎮(zhèn)在了身上，使煞氣搬運變得極為困難。

…回歸到大營中…

武飛穿上了自己特制的偃術(shù)鎧甲后，抬起一個二十斤石鎖，石鎖被拋到空中，在三米高的地方凌空三百六十度的旋轉(zhuǎn)，然后落了下來，被穩(wěn)穩(wěn)的托住，放在了原地。

而跑到城池附近再試一遍，武飛確定自己的力量并沒有減少，但是卻感覺自己是在水里發(fā)力，動作一大就充滿了凝滯感，并且“靈巧格擋”過程中，力氣順著武器鎧甲激發(fā)出斥力的范圍變小了，無法像戰(zhàn)場上那樣虎軀一震，彈飛刀槍劍戟。故，空有力量沒有防御。

武飛恍然理解大爻說書人講述的，朝廷的文官，如何設計將跋扈的武官請到了城中，然后亮出“十大罪”文書后，請出天子令劍，當場將武將斬殺的故事。

酒足飯飽的武將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沒有穿著甲胄，沒有趁手的兵器，被文書中“大罪”宣告后，遭遇法家搬運力量鎮(zhèn)壓，可不就是一個力氣稍大的血肉之軀嗎？

返回大軍中，武飛翻閱記載竹州風土的輿圖，這些輿圖是武飛通過江湖人士從府庫中順來的。輿圖上顯示：代表山川和城池的“爻算”陰陽二氣符號，呈流動匯集之勢，而最終歸藏的點就在竹州府城的太守府。

“爻算”上的顯示，反映了整個州的地氣如同血流一樣朝著這個中樞的點匯聚?！@山川大地是活的，而州府就是一處“氣海穴道”?？梢詫Ρ摇⒌兰疫M行“禁法”。

竹州城的那個新官在上任后，是拿著一州的“地氣，人氣”壓過來，“請”武家軍離開州府。

三個時辰后。

返回大營的武撼巒臉上是皮笑肉不笑，而隨行人沒有一人敢于言論。顯然武撼巒被這朝廷派遣來的新官的行為，給弄得很不爽。

武飛：是的，按理說請平叛大軍離開，怎么著也得意思意思，送個百十來頭豬羊，再給個幾十壇酒。在面子上做到位，至于入城就趕人？那可就太不地道了，將大軍當成擦屁股紙了。

州官現(xiàn)在仍然能調(diào)動一州的爻算之力，維持寧和。還不是平叛大軍的功勞？但凡——武家軍在該地留有一些賊寇，卡在竹州出入的山頭。州官的寧和調(diào)動就和鼻炎堵塞一樣，喘不過來氣。

賊寇可是不怕這壓制的，因為是“造反”，驅(qū)動民氣和官府對沖，本來就破壞寧和，爻算一片混亂，州官無“寧和”可調(diào)。

話說，若是將一州之地比作一個活物，治理不暢，產(chǎn)生賊寇，那就是軀體上生出來了腫瘤，朝廷調(diào)動武家軍進入剿寇，就相當于一把手術(shù)刀切掉腫瘤，讓此地重新恢復平衡。

武飛看到武撼巒身旁的顯道人，一副神秘的笑容，不自禁晃了晃神。

武飛轉(zhuǎn)念一想，站在那位朝廷命官的立場上：此時武家軍橫亙在竹州城外官道上，豈不是做完手術(shù)后，留在“患者”體內(nèi)的手術(shù)刀嗎？

這位州官想要恢復當?shù)孛裆┬薪袒詫χ輧?nèi)跋扈的大軍，他應該也不爽？

武飛再度看到了武恒羽，他此時瞅著竹山城的方向露出一縷殺意，怕不是如果此時真是亂世，他就當即手刃了這個州官。他那一身可以扛鼎的神力，即使是被壓制了，也可以憑借三尺劍鋒直取狗頭。

武恒羽的胯下馬在進入營地后，都在用后蹄對著城池揚塵。

武飛搖了搖頭：被壓制了，就自然會不爽。但武家軍不可能造反，所以啊。

就在武飛搖頭晃腦的時候，武恒羽似乎看到了武飛，策馬過來。

這是武恒羽獨自建營后，兩人第一次面對面，坐在烏騅上的武恒羽居高臨下興師問罪：“源常，你最近是財源廣進?！睘躜K似乎感覺到主人的語氣，于是乎鼻息噴出一股白煙，滋了宣沖一臉。當然武恒羽立刻拉了一下烏騅的頭，讓它別鬧。

武飛在馬下昂著頭點頭：“是啊，不比你威風。”

武恒羽目光盯著武飛：“但是本地對你民怨頗大?！?/p>

武飛盯著他腰間：“你不拔劍，架在我脖子上？”

武恒羽微微一頓：“你是，當我不敢！”

武飛望著他，好一會后，讓了一步說到：“哦，大哥你說得對，但還是容我到父帥那兒說吧。”

武恒羽頓了頓，似乎不清楚為啥武飛慫的這么快。

但似乎覺得，自己也太過了，遂抬起手把武飛提溜上馬，朝著大營走去。

…在此情況下，武家軍內(nèi)可以有矛盾，但是整體團結(jié)很重要…

在大營中武撼巒聽到武恒羽和武飛同時來了，即放下了書。端坐。

武撼巒看了一眼武飛：“正要找你們呢。”

其實是要找武飛，這些日子武恒羽一直都在他身邊提刀護衛(wèi)，要有什么話早就說了。

在營帳中武撼巒宣布準備撤軍。隨后抬起頭看著武飛，似乎是等著“撤退規(guī)劃”，這些天呢，武撼巒知道，要論“鬼點子”，武恒羽幾個加一塊都頂不上武飛的。

武飛這邊則是看著武恒羽。

武恒羽大眼瞪望著武飛：“你看我做什么？”

武飛問道：“大哥近日來聽到關(guān)于我的言語？”

武恒羽皺眉，因為他聽到的有些話，不好說。

武撼巒則是微微一笑，緩緩道：“看來源常是知曉自己近來風評。”

武飛緩緩道：“關(guān)鍵是大哥對這些風雨的態(tài)度，那些風言風語不是對我吹，我從未當面聽到過任何一句指責。而人有所言，必有所求！”

武恒羽：“兄弟二人沒有鬩墻之禍患，如背此誓——”

武飛連忙打住：“別別別，誓不能亂發(fā)，你我兄弟情同手足，豈能在這財貨和虛名上生隙。”

隨后，武飛直接拿過地圖，說道：“朝廷現(xiàn)在沒有賞賜，直接讓我們滾蛋，可能是對我們的敲打，按照我來看，朝廷敲打就由他敲打，以后少蹚這些渾水就是了。

不過，伯父你現(xiàn)在既然不想被朝廷這么戲弄，我等就得好好和朝廷計較一番。”

武撼巒現(xiàn)在要從朝廷那里要的賞賜很簡單，就是多要兩個爵位！畢竟這些年戰(zhàn)功立多了，剛好湊夠了。但是朝廷那邊，戍帝態(tài)度不可知，儒生那邊則是當即駁斥了這種請求。

武飛：“朝廷讓我們撤離，我們得撤，但是不能白撤離。得留下一點掛落?！?/p>

武飛思考了一下，確定到：“一城的州府，是絕對不能染指的，這是朝廷控制地方的“筋”。故要遠離。但是這幾個鎮(zhèn)！”

武飛手指放在絹布地圖上顯示水流潺潺線條那幾個點上，這些塢堡都是河流交匯的肥沃之地。平日里走商，都是肥沃之地。

武恒羽不耐道：“這些地都是有主之地。你這些日子強買強賣，最終我大軍一撤，一場空?！?/p>

武飛看了看武撼巒，武撼巒明白，隨后走出去喊來士兵在營帳外把守，二十步之內(nèi)不允許有他人靠近，隨后走入營帳中看著這子侄們說話。

武飛：“我這田不是為我家士卒們買的。”

說到這，武飛看著武恒羽。

武恒羽皺眉：“有什么話就明說。”

武飛：“大兄，你知道那些人為何美譽于你？為何詈罵于我？”

武飛知道這時候不能拖泥帶水，隨后快速給出答案：“因為我奪此地民財，而你勇武大度，他們寄托你把我這個奪財者給踢走?，F(xiàn)在，我拿的這些財貨，強賣的地契，現(xiàn)在隨時都能交在大兄手上，而我本人也可以隨時啟程先一步離開。

但是，敢問大兄，你拿到這些財貨，該如何分配?！?/p>

武恒羽被問到點子上，陡然一愣了，此時他也反應過來，武飛做的這一切是為自己鋪路，而先前自己只是看武飛不爽，只是想要武飛別再奪人所好了。沒想過處理財貨。

武飛：“大兄你此次征戰(zhàn)，身先士卒時，身邊可有親隨與你一同入陣！軍中將士家中茅草全否？稼穡豐否，隨你血戰(zhàn)命喪者，妻女父母得所贍否？

圣人言，君子之德如同寶璧，此時此刻你恰有此寶璧，明日你驅(qū)離我，則是給當?shù)刂T賢給了一個交代，而將財貨分給隨從聚義者，則是仁義廣播于此?！?/p>

旁白：至于武恒羽沒把財貨分給那些受損的鄉(xiāng)紳們，會不會被反罵？不會的，當?shù)氐暮篱T大族已經(jīng)投了不少本錢在武恒羽這只股票上。而這只股票的核心資產(chǎn)是他的勇武和名聲，而這一切升值不單單是武恒羽一人所肩負。而是以“恒羽集團”發(fā)展為導向。

而武恒羽把錢分給跟隨的當?shù)匕傩?，是打造自己聲望，屬于把資金用于自身這只股票升值上，如果當?shù)睾篱T若是為了這點利益，鬧翻了，不僅僅錢要不回來，原本股權(quán)也都沒了。

武撼巒看著武飛給武恒羽上課。端起面前茶壺給自己續(xù)上一杯。家族未來大事，可以交給后輩了。

…時間倒回到用教具當路燈的時候…

值得一提的是，前些日子宣沖用一晚上都在完善血酬公式，其中上半篇就是專門為武恒羽在竹州，?州招募子弟而列算的。

武恒羽這支部隊的激勵是非常簡單的，那就是賞財，賜田畝。即魏武卒的模式。魏武卒的精銳冠絕天下，缺陷就是只能在一代之內(nèi)，因為后期無田可以賜，自然就戰(zhàn)斗力拉胯了。

但是啊，武家是沒想過在這兩州一步到位的扎根，武恒羽的這支部隊屬于風險投資，只能打一代，就一代吧！反正又不是武家老家，一代之后兩州要是武德費拉不堪，又不用武家來操心。

至于武家軍那邊的情況，武飛是按照另一種賞罰體制來打造的。那就是宣沖自己的后手了。

…回到當下…

武恒羽在聽明白后，略微離開桌子，對武飛拱手一禮。

武飛：“大哥?！?/p>

武恒羽兩米身材直接托住武飛：“飛弟，兄之前是無端苛責于你。”

武飛：“你我兄弟何來彼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