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沉，飄著大片烏云，整座城市都被半掩埋在灰撲撲的霧里。

拋尸現場是一大片荒廢的稻田，長滿了雜草。邊上有條快干涸的小河，尸體被扔在河岸邊的草叢里。

半人高的野草遮擋了視線，如果不是走近去看，根本看不到尸體。

唐進和溫雨瀾最先趕到命案現場。

發現尸體的是附近的村民，他原本是打算來河邊撈魚的，沒想到在這里看見了一具尸體，于是趕緊報了警。

死者臉朝下趴在河岸邊，她穿著黑色洛麗塔裙子，戴著橘粉色假發，像個被丟棄的洋娃娃。

這里土質松軟，容易留下痕跡，痕檢人員在尸體附近發現了很多凌亂的腳印，還有一些拖痕。

溫雨瀾檢查了尸表，尸體已經開始出現**性綠斑，有輕微的尸臭。

死者的手腕和腳腕上有捆綁造成的淤青，手臂和小腿有拖拽造成的擦傷。沒有毆打傷和虐待傷。

她將尸體翻了過來。

“死者怎么會是她?”唐進看著死者泛青的臉，捂住嘴驚呼道。

“你認識她?”

“她是寧希姐的表妹。”唐進有些難過，季安暖是個很可愛的女孩，臉上總是帶著甜甜的笑容，她喜歡下五子棋，還會做很多好吃的甜品。

唐進已經想到了怎么更自然地輸棋給她，但他卻再也沒辦法和她下五子棋了。

他有點想哭，但作為警察在命案現場哭很不合適，他只能仰頭看著天空，努力把眼淚憋回去。

溫雨瀾愣了一下，繼續檢查尸體。死者的腹腔鼓鼓的，她摸了一下，死者的胃里塞滿了東西，但這次不是金屬硬物。

她仔細查看了死者的口腔，里面沒有傷口，牙齒上也沒有血跡。但她發現死者牙齒上沾著一些黏糊糊的物質，似乎是泥土和膠水。

她還在死者的喉嚨里發現了一大團石塑黏土。

溫雨瀾和她的助手把尸體裝進裝尸袋里。

這時，他們身后傳來汽車的引擎聲。

江寧希和林司言趕到了命案現場。

下了車，江寧希的那種不安感被無限放大。她拖著步子慢慢走過去，唐進低著頭，不敢看她。

有什么事情被確認了。

尸體已經被裝進了裝尸袋里。

江寧希想要伸手去裝尸袋的拉鏈，卻被唐進按住了手，“寧希姐，你不要看了。”

江寧希沖他笑了笑，“沒事，我可以承受得住。”

拉鏈緩緩拉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江寧希感覺自己的腦子突然一片空白，身邊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

是在做夢嗎?是在做夢吧！

她摸了摸季安暖泛青的臉，冰冷的觸感將她拉回現實。

她努力說服自己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沒有人可以一直活下去，每個人都會死，每個人都會離開，只是季安暖離開得比較早而已。

林司言安慰她，“如果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抓住那個兇手。我會抓住Ta的。”江寧希拉上裝尸袋的拉鏈，她裝作若無其事，壓抑了所有憤怒和悲傷，“溫法醫，她的死因是什么?”

“窒息。我們在她的口腔里發現了石塑黏土和膠水，這些堵塞了她的呼吸道。這起案件和爛尾樓那個案件可以并案調查了。”

溫雨瀾看著依舊理智的江寧希，有些生氣，江寧希好像是總是這樣冷血，她竟然對自己表妹的死無動于衷。

溫雨瀾忍不住補充了一句，“她吃的都是一些偏軟的物品，比起第一名死者，她遭受的折磨應該沒有那么痛苦。”

江寧希冷靜地分析道:“一般連環殺手的犯罪行為會隨著犯案次數的增加而升級，但第二起案件的犯罪行為卻更溫和，這很反常。兇手很可能認識受害者，在作案的時候夾雜了私人情感……”

林司言覺得她的情緒狀態不太對，他安慰她，“寧希，你要相信我們，我們一定會盡快抓到那個兇手。你現在需要休息一下。”

“不需要！我不累。”

“這樣吧，你先回去把這個噩耗通知你的家人。”

江寧希茫然地看著林司言，“為什么要通知我的家人？”

“死者是你的表妹！”

“不是。我表妹去古鎮參加美食節了，這個死者不是她。”江寧希否認道，“林隊，你們弄錯了，這個不是我表妹，你們又要大海撈針找尸源了。”

“寧希姐，死者是季安暖。”唐進小心翼翼提醒她，“我的記憶力很好，我見過她，我不會忘記她的樣子。”

“是她嗎？”

江寧希不得不承認這不是夢，也不得不承認，季安暖真的死了。

“我去車里打電話通知我的家人。”江寧希找了個借口離開。她離開時依舊很冷靜，但大家都覺得她很難過。

坐到車里，悲傷、自責和恐懼一起襲來，讓江寧希不知所措。

她以為她的家人只是陪她一起玩過家家游戲的NPC，但不知不覺間，他們變得很重要。

她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

溫雨瀾對林司言道：“林隊，你去安慰她一下吧。”

唐進也附和道：“她現在一定很難過。”

林司言走到車邊，他看到江寧希捂住臉，肩膀一抖一抖的，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安靜地站在外面陪著她。

江寧希那么要面子，她應該不想別人看到她哭。

江寧希調節情緒的能力很強，她只哭了一會，就恢復了冷靜。

人在死亡面前是無能為力的，只能接受它。

林司言見她擦干了眼淚，這才出聲，“江寧希，你表妹的死不怪你。”

江寧希沒有說話。

怪她的。

“溫法醫說，她三天前就已經遇害了，即使那時候你就開始調查她的失蹤，也挽救不了什么。”

江寧希的眼睛里又蓄滿了淚水，她哽咽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家人，我很少主動關心她。”

“家人之間相處的方式有很多種。你平時很沒耐心，可你依舊會陪她下無聊的五子棋。你以前肯定對她很好，所以她才會陪你住院。”

江寧希好受了一點。她糾正道：“我平時很有耐心。”

“是我說錯了。”

“你去查案吧。不用擔心我，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強。”她在很小的時候就目睹了母親的死亡，她對死亡已經脫敏了。

見她真的沒事，林司言去勘察現場。

江寧希給小姨打了電話。

江向婷去國外出差了，小姨夫季峰也在外地出差。

“寧寧，我現在要去開會，等會我再給你回電話啊。”

“小姨，你立刻讓你的助理給你定機票。你今天必須要回來。”江寧希沒有直接告訴小姨那個噩耗，防止她在回來的時候因為傷心過度出事。

“不行的，這個訂單很重要，我……”

江寧希突然很憤怒，他們天天忙著掙錢，成天到處亂跑，根本沒時間陪女兒，現在女兒出事了，都沒辦法第一時間回來。

為什么他們不能做稱職的父母?這樣他們就會在第一時間發現季安暖不見了，江寧希就可以把她救回來。

“如果你今天不回來，我就聯合舅舅把你趕出公司！”江寧希冷冷道。

“寧寧，你怎么可以這么跟小姨說話?你……算了，我今晚會回來的。”江向婷妥協道。

江寧希掛了電話。

江寧希又給舅舅和表哥他們打了電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