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希試圖從地板上爬起來，但她全身無力，嘗試了好幾次，依舊摔了回去。

“我很清楚自己的狀態，我沒有人格分裂，只存在一個我。”江寧希大聲反駁道，“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人格分裂癥患者，沒有人能夠擁有多個意識。”

陸明雅肯定是在故意誤導她，為的就是徹底摧毀她的精神。

“人類的精神世界那么復雜，你怎么知道不存在呢?不要輕易地去否定一個事物。”陸明雅輕聲提醒道，“你自己就是一個例子。”

“你沒察覺到自己的異常嗎?”陸明雅蹲下來，滿臉同情地看著江寧希， “比如，你為什么沒有六歲之前的記憶?”

江寧希愣住。她有那段記憶，只是不清楚，不連續而已。

陸明雅繼續道:“因為那部分記憶是屬于寧希的，而不是你江寧希的。不然你就該記得，你是怎么偷換了你媽媽的安眠藥，親手謀殺了她。”

祁望的臉色微變，手指悄然握緊。

江寧希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大聲反駁道:“我媽媽是自殺的！”

陸明雅又站起來，俯視著她，“所以說，你沒有那部分的記憶，因為你是回到江家之后，被韓汶琳創造出來的人格。”

江寧希沒有聽信她的蠱惑。她很愛媽媽，不可能去謀殺她。

“我記得大部分的事情。”江寧希回憶道，“我記得和媽媽一起在草坪上曬太陽，記得我和她一起去找爸爸，我記得和媽媽相處的細節。我沒有失憶。”

“可你根本沒有跟你媽媽相處過，你的童年都是被關在這個漆黑潮濕的閣樓里。”

江寧希猛地抬頭，求助性地看向祁望，“她說的是真的嗎?”

祁望移開目光，沒有和江寧希對視，“你媽媽那時候有嚴重的被害妄想癥，為了保護你，她總是把你關在這里面，從不讓你出去。她也不喜歡你靠近她，一旦你靠近，她就會毆打你。”

江寧希聲嘶力竭地反駁道:“可我的記憶不是這樣的。媽媽雖然瘋了，但她很愛我。我還記得她抱我時的觸感。”

“這些都是你編造出來的。因為你沒有那部分記憶，為了合理化這個現象，你編造了那段記憶，并且美化了它。”

陸明雅的聲音很溫柔，“你記得教科書上那個哈洛的恒河猴實驗嗎?小時候的你，就像那些被剝奪了母愛的小猴子一樣，只被滿足了生存需求，嬰兒期的你沒有得到來自任何人的愛和撫慰。你甚至沒有習得語言。

所以，你現在知道為什么你無法建立親密關系了吧。”

江寧希的大腦突然閃現了一些碎片化的記憶。

她看到了被綠色菌絲包裹著的媽媽。

模糊的畫面一點點清晰，她終于記起來了，那不是菌絲，是尸體腐爛后產生的綠色斑塊。

“你很聰明，你學著正常人那樣，去愛別人，去擁有親情、友情和愛情，但其實你無法真正感受到它們，你只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像正常人，融入外面的世界。

可我們是殘缺的，是一群怪物，我們與外面那個世界，格格不入。”

陸明雅的嗓子有些沙啞，語氣也越來越激動。

江寧希咬緊牙，她還是不相信陸明雅的話。

一個字都不信。

她反駁道:“你分析的是你自己吧?我不需要證明自己是正常人，有很多人愛我。

想變成正常人的是你。不然你為什么設計改造孩子的計劃?你想改造的不止是壞孩子，而是所有心理不正常的人，包括你自己。

你活在童年的恐懼里，你有嚴重的情緒問題，甚至，你也是個連環殺手，你的目標是那些有心理疾病的人。”

“你錯了，我不是想讓他們變成正常人。為什么要變成平庸的正常人?我是想讓整個世界看到心理疾病患者的痛苦。”

陸明雅煩躁地拽著江寧希的衣領，把她拽了起來。

祁望立刻伸手想要阻止陸明雅傷害江寧希，但被陸明雅的目光震懾住了，他收回了手。

“外面那些正常人在用他們幸福、快樂、完美的生活霸凌我們，用他們的無知在對我們施虐。

他們偶爾對我們表露出同情，但他們根本無法體會我們的痛苦，他們只會高高在上地施舍同情。

只有對他們造成實質性的痛苦，我們這些心理疾病患者，才會被看見，被重視，被尊重。而不是見不得光的可憐蟲。”

祁望的眼里閃過悲傷。這些年來，他和陸明雅長大了，但好像一直還被囚禁在童年里，無法逃離。

江寧希嘲諷道:“這些只是你犯罪的借口而已！”

“不是我，是我們。這些也是寧希的想法，是她策劃了一切。她是我們的領袖。”

陸明雅松開她的衣領，江寧希再次跌坐在地上，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江寧希。

“你不好奇我為什么知道你的過去嗎?因為那瓶安眠藥是我和祁望幫你偷的啊。你不想一輩子被她們關在這里，所以你選擇殺了你媽媽。”

“我沒有！”但江寧希敏銳地注意到陸明雅說的是她們。

她們包括誰?祁望媽媽?或者是……韓汶琳?

“某種意義上，你的確沒有。但寧希這么做了。”

“她是不存在的！這具身體里，只有我一個意識。”

江寧希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明白了陸明雅的目的，陸明雅想要給她洗腦，讓她承認自己是罪犯。

“我們沒有陷害你，所有的事都是寧希安排的，我們所有人都是在聽寧希的指令行事。

寧希殺死了媽媽，設計了改造孩子的計劃，殺死江芷蘭，連韓汶琳也是她逼瘋的。但她只能短暫出現。所以，我們要幫她奪回身體的控制權。”

江寧希滿臉震驚，“韓老師也是被她逼瘋的?她為什么這么做?”

“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么不喜歡吃蘑菇?”

江寧希愣住，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喜歡吃某種食物很正常。

“沒必要跟她說那么多廢話，反正她很快就會消失了。”祁望的語氣冷漠而不耐煩。

江寧希憤怒地看著他，“就算她存在，這些年和你做朋友的人，是我！我一直都是江寧希，根本不存在另一個我。祁望，你被陸明雅騙了，她在利用你。”

祁望的眼里閃過片刻懷疑，但很快選擇相信陸明雅。

他并不關心和在意陸明雅想做什么，但寧希必須存在！

陸明雅彎腰，對著江寧希揮了揮手，“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再見了，希望下次見面，我們見到的是想見的人，否則你可能要遭受更多的精神折磨了。”

江寧希拔高聲音，“你們還想做什么?”

陸明雅露出壞笑，“殺了林司言啊。我們會虐殺他。”

“不可以！你不能殺了他！”江寧希看向祁望，哀求道，“祁望，我們是朋友，你阻止她，不要讓她傷害林司言。我會想起來的，我會想起小時候的一切。”

江寧希的表情取悅了陸明雅。

“你很愛他?”祁望看著她痛苦的表情，眼里閃過一絲心疼。

他已經快記不清小時候的寧希了，她變成了一抹模糊的光，是照亮他黑暗童年的光，但此時的江寧希卻真實存在。

一向感情淡漠的他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和恐懼。

“是。”

祁望冷冷道:“那他必須死！”

陸明雅笑得更得意了，“我們就不在這里陪你了。等我們的大事辦完，我們會一起離開江州。”

燈突然熄滅，門完全關上，最后一絲光亮消失。

恐懼感席卷了江寧希的每一根神經末梢。

眼淚不斷從她的眼睛里涌了出來。

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

不是這樣的，一切不是這樣的！她沒有殺人，沒有害死媽媽，不存在另一個人格。

她只是選擇忘掉了一些事情。

想起來，必須想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