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林司言和江寧希在停車場遇到了張展峰。

張局長朝林司言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我在這里等你。”江寧希覺得張展峰有重要的事跟林司言商量，沒有跟著過去，而是在車里等他。

“張局，您找我有什么事？”

張展峰表情嚴肅，“你還記得上次我讓你找的那個小女孩嗎？”

“您是說劉子晗？”林司言還是不能把劉子晗跟小女孩畫等號。

“對，就是她。”張展峰嘆氣道，“這孩子前幾天在家割腕自殺了。誒，我們費勁巴拉地把她救回來，她又跑去自殺了，這不是浪費警力嗎？她年紀輕輕的，家庭條件又好，真不知道有什么想不開的！”

林司言很震驚，但轉念一想，好像也沒那么意外。

劉子晗的性格太要強了，過剛易折，這樣的人很容易因為一點小事毀掉自己的人生。

林司言好奇道:“張局，您知道她為什么自殺嗎？”

“我又不在現場，怎么會知道細節？這事我也是剛從別人那里聽來的。”張展峰朝他擺擺手，“沒事了，你下班去約會吧。”

他只是想跟林司言分享一下這個消息而已。

林司言隨口吐槽道:“工作那么忙，哪有時間約會。”

“光抱怨有什么用？你要學會時間管理啊。工作和愛情都不能耽誤，都得抓緊點。但工作時間不要談戀愛啊，要注意點影響。”張展峰拍了拍他的肩膀，背著手走了。

林司言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已經快年底了，要不然年底就結婚吧。

他回到車上。江寧希立刻問道:“張局剛才跟你說了什么？你好像很震驚。”

林司言脫口而出，“結婚。”

江寧希睜大眼睛，“張局他要二婚了？可他不是沒離婚嗎？”

“……是讓我早點結婚。”

江寧希質疑道:“張局那么忙，應該不會干涉你的私人感情吧？”

林司言反問道:“我們相遇那天，張局給你發了什么？”

林司言的相親簡歷5.0版。

所以張展峰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操心林司言的婚姻大事啊。

“不過，這不是他說的重點。”林司言語氣一轉，“劉子晗自殺了。”

江寧希皺眉，“她自殺了？不可能！上次我和蘇欣慧見到她時，她變得陽光很多，怎么會突然自殺？她用什么方式自殺的？”

“割腕。”林司言覺得江寧希的反應太大了，劉子晗本來就有自殺傾向，她的自殺是可以預料的。

江寧希想起劉子晗手臂上的那些傷疤，她曾經多次用刀割傷自己的手腕，最終她還是選擇用這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明明她已經變好了啊。她保證過，她不會再試圖尋求媽媽的愛，不會再去自殺。

全新的改變……江寧希突然想到了“改造”這個詞。

“劉子晗變好的時間，是不是跟周浩偉被改造的時間重疊了？”林司言想到了什么，猜測道，“劉子晗會不會也被他們改造了？”

他們很默契地想到了一塊去了。

江寧希分析道:“劉子晗符合他們的挑選標準，她存在很多行為問題，但她媽媽劉家興不是好惹的，按理說他們不該盯上她。”

劉子晗不是普通人，她外公有龐大的權力，如果她出了意外，這件事肯定會被徹查。

那個團伙一直行事低調，不留下證據，所以劉子晗應該不會是他們的目標。

林司言道:“也許只是巧合。”他有點不放心，又道:“我們明天找劉家興聊聊。”

第二天，他們在劉家興的家門口等了一晚上，就在他們以為等不到她的時候，渾身酒氣的劉家興回來。

她化著精致的妝，打扮得很漂亮，完全看不出失去女兒的傷心模樣。

劉家興認出了他們，她滿臉不耐煩，不等他們說話，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你們找我有什么事？不會是想來譴責我，嘲諷我是個不負責任的母親吧？但我能怎么辦？我能拿她怎么辦？她要死，我還能攔得住她嗎？還是想我和她一起死！可憑什么，我為什么要跟她一起死，就因為她是我女兒嗎?”

劉家興越說越激動，眼淚漸漸模糊了她精致的妝。

江寧希想起劉子晗曾經試圖讓自己被謀殺，以此來讓自己的母親內疚一輩子。她現在好像真的做到了，可代價是她的生命。這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

江寧希給劉家興遞了紙巾。

“我不用你們同情我。對，我活該！我不配當母親！我當初就不應該生下她。我這樣的人，怎么配成為母親啊！”

江寧希疑惑道:“你為什么不肯告訴她，你其實是愛她的呢？”

江寧希發現，她見到的母愛都不太純粹，不像書里寫的那么無私，母親在愛孩子的同時，也施加著傷害。

“我不愛她！她死了好，死了我就自由了，沒有人再絆住我的人生了。”劉家興又哭又笑起來，“我現在開心得很！不就是孩子嗎？我想要多少就能生多少！”

江寧希沒有拆穿她的口是心非。

她甚至覺得，如果去追查劉子晗自殺的原因，一定會跟她媽媽有關。劉家興在某種程度上捆綁了劉子晗的情緒，能摧毀劉子晗的，是這個母親。

很畸形的母女關系。

江寧希突然想到了陸明雅和韓老師的關系，她們似乎也是這種對抗型的母女關系。

劉家興胡亂地擦了擦眼淚，“你們到底想做什么？”

“我們想看看劉子晗的遺物。”

“我都扔了。”

江寧希看著她的眼睛，“我覺得沒有。”

劉家興與她對視了幾秒，最終敗下陣來。

她把林司言和江寧希帶進了家里。

林司言問道:“她自殺前，你們發生過爭吵嗎？”

劉家興愣了一下，鼻子一酸，哽咽著道:“沒有。相反的，那天她很乖，她跟我說，媽媽祝你幸福。她還說，她很愛我。

我以為，我們終于可以做一對正常的母女了，沒想到那是她對我最后的道別。”

就因為沒有爭吵，才讓她更難以承受。

江寧希想，這大概是劉子晗對劉家興的報復吧。

“那天晚上，我跟她說，我想結婚，這次的對象還不錯，希望她不要再攪黃我的婚姻。我以為她又要大吵大鬧，結果她沒有。她祝福了我，說她愛我，然后平靜地回了房間。”

劉家興哭得泣不成聲。

她很清楚，是她害死了女兒。她明明知道劉子晗很害怕她結婚，害怕被拋棄，可她依舊自私地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她沒預料到，結果竟然會是這樣。

明明一切都在變好啊。

雖然劉家興哭得很可憐，但江寧希無法共情她。

因為那個至死都在渴望得到母愛的少女更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