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試圖阻止馮偉把小宣帶走，但馮偉根本聽不進去他們的話，一心想要保護小宣。

他似乎把自己當成一個超級英雄，在拯救這個無辜的小男孩。

但背對著他，小男孩露出了怪獸的真面目。

看著小宣臉上的詭異笑容，唐進突然覺得脊背發涼，“他剛才是不是笑了？他好像在嘲諷我們。”

“笑得好邪惡。”

撕下偽裝后的小宣像變了一個人，從可愛的小男孩，一下子轉變成恐怖片里的惡童。

唐進看著蘇欣慧手上被咬得血淋淋的傷口，嘆氣道：“難怪他媽媽只跟他待了一天，就滿臉憔悴，一下子老了很多，小宣估計沒少折騰他媽媽。”

林司言懷疑小宣之前也經常激怒他的父親和后媽，導致他們忍不住毆打他，而他利用身上的傷疤，去博取身邊人的同情，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

“那也是她自作自受的。如果不是小宣的父母只顧自己不顧孩子，不好好教育他，他也不會長歪成這樣。”蘇欣慧氣憤地反駁，“以前的小宣特別可愛，軟軟糯糯的，像個糯米團子。”

她之前沒少看云養娃的視頻，小宣是她的云兒子之一，所以她無法接受現在這個小宣。

“可惜是黑芝麻餡的。”唐進小聲嘟囔道，“那些游戲對他的影響也很大啊。沒準是那些游戲教壞他的。小孩子是很容易被改造的。”

造成一個孩子犯罪的因素有很多，家庭教養方式、社會環境、遺傳基因，它們排列組合，造成各種類型的罪犯。

林司言總覺得有人故意讓小宣接觸這些游戲。可目的是什么呢？

他又懷疑起馮偉。

小宣似乎很不喜歡馮偉，但馮偉對小宣又過于殷勤了，總感覺事情有點不正常。

蘇欣慧道：“小宣雖然沒有承認殺人，但看他剛才的反應，李莉的死跟他脫不了關系。”

“可是證據呢？他一個小孩，怎么把李莉搬進房間里？又怎么讓房間反鎖？”唐進指出其中的疑點，“他是未成年人，我們必須有完整的證據鏈才能指控他。光靠口供是沒有用的。”

林司言道：“如果真是小宣捅死李莉的，那他當時穿的衣物上應該有血跡。他很可能把衣物藏起來了。我們再仔細搜查他的房間。”

“也只能這樣了。”

葉青山滿臉擔憂道：“既然小宣這么危險，那他跟馮偉待在一起，不會出事吧？”

“應該不會。小宣并不依賴馮偉，對他沒有任何期待，所以不會對他產生仇恨，”江寧希分析道，“我反倒更擔心他媽媽。我總覺得，他不會放過她。”

小宣對媽媽抱有極大的期待，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達到“跟媽媽一起住”的目標。可當期待落空后，便會產生仇恨。

蘇欣慧看向江寧希，提醒道：“可是他好像也恨上你了。他不會也報復你吧？”

江寧希眉頭微皺，她討厭這種被惦記上的感覺。

但她故作輕松道：“你們會保護我的，對吧？”

蘇欣慧揶揄道：“林隊保護你就夠了。”

葉青山滿臉茫然，“為什么把林隊單拎出來？我和蘇姐也可以保護江顧問啊。”

林司言扔給他一個冷漠的眼神。

葉青山若有所思，但又思不明白，他感覺自己被孤立了。

唐進氣憤道：“為什么要把我丟出去？你在質疑我的武力值嗎？”

葉青山上下打量著唐進的小身板，小聲道：“這不需要質疑吧！”

“……”

晚上十點多，他們下了班。

現在已經十一月份，氣溫轉冷，街道上都沒什么人，冷清得很，連路燈也沒平時亮了。

江寧希看著窗外深沉的夜色，覺得莫名煩躁。

“寧希，你怎么了？”林司言察覺到她低落的情緒。

“不知道為什么，我很討厭小宣，非常討厭。”江寧希的聲音有些低沉，“討厭到我會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的行為。”

見到小宣，就像再次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她好像開始討厭那個自己。

但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她會得意地跟別人炫耀她小時候的生存策略，就像對宋秦漢那樣，她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問題。

“你是不是想起了你小時候？”林司言輕聲問道。

他發現自從經歷那一系列的自殺案之后，江寧希就變得安靜了很多。

可能是因為失去了陳佳文這個好朋友，也可能是因為她始終沒辦法對她媽媽的自殺釋懷。

“他和小時候的我很像。”江寧希試圖去回憶自己的小時候，但她越努力，越回憶不清楚，似乎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層薄霧，能看到一個輪廓，但看不清楚細節。

這很正常，大部分人都無法清晰地回憶自己的童年，只會記住關鍵性的事件，甚至記住的那部分，也是被加工之后的記憶，并不真實。

但她卻莫名覺得恐慌。

她總感覺薄霧之下，隱藏著她難以控制的東西。

林司言皺眉，“哪里像？”

“都擅長偽裝成乖小孩，擅長利用別人的同情心。”也特別想擁有一個家。

車內突然安靜了幾秒，路燈的燈光穿過行道樹，在地面投射出一團團陰影。

林司言反駁道：“可是你不會想犯罪。你們完全不一樣。”

不一樣嗎？

可能是她比較幸運，她沒有遇到一個特別想要占有的家人。如果媽媽還在，她是否也會像小宣一樣極端？也許會的！

“寧希，你不要過度聯想。你和小宣的成長經歷完全不一樣，你們的家庭情況也不一樣，你們沒有相似之處。”

江寧希“嗯”了一聲。

她很快理清楚了自己的情緒，可能是看到小宣，她看到了自己人生的另一種可能性。

如果小時候她沒有得到正向的引導，那么她可能會走向相反的一條道路。

就像韓老師說的，每個具有學習犯罪心理學天賦的人，同樣也具有犯罪天賦。

但心底有個聲音在拷問她，如果離開媽媽才能有更好的生活，她會做出跟小宣一樣的選擇嗎？

她很確定現在的自己不會那樣選擇。

但小時候那個沒有被道德觀念束縛的自己呢？

“林司言，如果我不像現在這樣完美，你還會愛我嗎？”

林司言反問道：“你現在很完美嗎？”

江寧希氣憤地看著他，“難道不是嗎？”

“我喜歡你，是喜歡你的全部，而不是你的優點。就算你有很多缺點，我也會喜歡你。”

江寧希瞇著眼睛看著他，眼神有些危險，“所以，我都有哪些缺點？”

林司言含糊道：“這不重要。”

“不，很重要。你快點招供。”

“但你的缺點我也喜歡。”

江寧希這才放過了他。

她打開了一點車窗，冷風吹來，她亂七八糟的思緒終于又理清楚了一點。

也許是她過度代入了小宣的思維模式，從而把小宣的形象替換成了記憶中的自己。但就像林司言說的那樣，她和小宣一點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