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說：“我想要歸家，可惜現在身無分文，又不想空口白牙向公子借錢。不如，我賣公子一首小曲兒，公子看著，多少賞我一點，夠我回家的路費怎么樣？”

云煙好笑，問：“哦，不知是什么樣的小曲兒，一般樣兒的，我可瞧不上哦。”

他想，他們紅塵館中，能用得上這小丫頭什么曲兒。似她這樣的千金小姐，唱得曲兒必定文雅的很，與他們樣兒的可不一樣。

林芝實在站不住了，拖了旁邊的椅子過來坐下，又從旁邊的桌子上抓過一壺酒，仰頭便喝。那舉動，在場的人見了，都覺得這誰家的女孩，怎把男子的做派學了個十足。

林芝又啃一口雞肉，蒼白的小臉上慢慢浮現抹紅暈，酒色浸染上眉眼，她這時的眼睛特別的明亮，小模樣叫人看著愛得不行。

云煙看著，側頭望向身旁人，只見他的臉頰上露出抹淡淡的緋紅來，眼神柔和，全沒有平常清貴、高傲的冷意。不由低下頭，偷偷吃笑，又跟著看向那小丫頭。

林芝說道：“你先聽聽，看好不好。”

又淺呡口酒，酒意有些上頭，眼神迷離，她趴在椅背上，用手臂枕著頭，輕輕嘆口氣。心想，便是唱得不好聽，他們也不會怪一個酒鬼吧。

咳了咳，清清嗓子，輕聲低唱起來：

“恰逢那年你明媚，又正逢我自卑”

這前一句是說他嗎？后一句是說她自己吧。

“我兩袖清風，怎敢誤你年歲”

趙頫聽了，看向林芝的目光有點嫌棄，心里想發笑。特別是“怎敢誤你年歲”，這句更讓趙頫心里生出股別樣的情緒，什么不敢，不敢那你還追來這里這干嘛。瞬間又醒悟過來，故作忙碌的樣子，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擺正。

“恰逢你笑靨如花，而我年少無畏”

趙頫想到她在歸元觀里對自己放肆的目光，當即不由一笑，心里暗自得意。

“看過你一眼，用我一生來陪” 趙頫心里微微發脹，有酸澀、有甜蜜、有點害羞。看著坐在椅中的小東西，突然就覺得順眼了。

“恨時間不對，相遇不夠完美”

趙頫聽了暗想，雖然她與自己的相遇沒有花前月下，清風明月一般優雅，就這樣來說，也算是夠獨特、夠讓人難以忘懷了。

“如果云沒遇見風，不會流浪跟隨，化作滿天雨，留下傷心的淚”

趙頫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發熱了。不由抬眼朝那丫頭看去，想等她看過來時，給她個白眼。哪有個姑娘家，能大庭廣眾這樣說的，也不看看這里一堆的男子。

……

心里樂滋滋，甚是愉悅！

“聚散不由人，蒼天不慈悲”聽到這句，趙頫心里莫名不喜。

哼！只要他想聚的，就無有人敢不答應。

一曲唱罷，云煙發現，坐在身前這位爺，面色不知怎么又沉了下來。

怎么又不歡喜了？剛不好好的。

他不知這位爺什么意思，不敢說話，就連坐姿都端正了些。他轉頭看著對面的小丫頭，見她正趴在椅背上悄悄地流著眼淚，大廳里一時靜默無聲，只聽得見街上的喧雜。

突然，響起一串輕輕的掌聲。

林芝悄悄抹把淚，抬頭睜著淚眼去看，是對面坐在主位上的那人。

云煙看著怔怔望著趙頫的小丫頭，不由又是一笑。

“不錯，值當十兩銀子。” 不能給多。

怎么只給十兩？！林芝失望的想。

見這位主子發了話，一旁的小廝看著，正待要掏銀子時，又見他說道：“只你才吃了我一只雞，怎么都要扣下來吧。”

真小氣！

林芝恨恨的想。

云煙抿嘴笑著，眼睛只在這兩人身上流轉。

林芝聽了，點點頭，認了。

“要不，你跟了我回去，我自是不會虧待你，如何。”

云煙看著身旁的人，眼里閃過一絲戲謔和詫異。

他又看向小姑娘，雖然一身狼狽不堪，那張小臉長得也不怎么樣，卻不似那些閨秀無趣。

林芝不知是不是酒意上頭，聽錯了。她總覺得這個人不叫云煙，他應該叫什么來著？！

“我再唱一首吧。”

林芝說著，放下手中的鹵雞，反手從后背抽出柴刀，她身旁的站立的那些侍從立即緊張起來，更有人靠近幾步提防的戒備著。

趙頫卻擺手讓他們退下。

林芝一抬腳踢開椅子，提著酒壺，將柴刀比作劍當下舞起來，嘴里隨即念起來：

“江湖一笑，紅塵盡忘

俱往矣，何足言道

蒼天一笑，豪情不老

對月飲，一杯寂寥

劍起江湖恩怨消

拂袖罩明月

西風葉落花謝

枕刀劍難眠

吾為山河過客

卻總長嘆傷離別

秋霜如雪，一杯炙烈

刀光劍影，俠骨魔心

如何分辨，黃沙殘陽

魂寂魄消，多少成敗

誰與知曉”

隨著詞，林芝抬手仰頭倒酒入口，說不出的恣意灑脫。

舞畢，林芝站住，頭有些暈乎乎的，神情有些迷離的問趙頫，說話時嘴里噴出些酒氣 ，“如何？可得十兩，若得十兩，你便要給我，十八兩銀。”

一只雞再貴也不過半錢銀子，她還他二兩總行了吧。

趙頫看著她，微微露出一絲笑來，輕點了下頭。

小廝立即掏出兩錠銀子，恭敬地遞到林芝面前。

林芝怔怔看著面前的銀子，轉過頭睜著略帶醉意的眼，朝對面那個越來越模糊的人，說：“我沒錢找。”

那人似是正想說話，林芝不等人收回，立即抓過來，沖著那人一抱拳，“山水有相逢，他日再謝公子。”

說著立即又抓起那只鹵雞，提著那把柴刀往外跑了。

趙頫對下面的人一揮手，說道：“跟著小心侍候。”

立即有兩個人跟了上去。

林芝跑了出去，云煙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趕忙起身，探身窗外，朝她往前奔跑的身影看去。

那在肩頭跳動的頭發，和歡欣跳躍的腳步，無不彰顯她此時的歡樂。

跑吧，快些跑！別回頭。

直到她跑遠，瘦弱纖細的身影被人遮擋，再也看不見時，云煙才有些意猶未盡的收回視線。

想起剛剛那首歌，云煙在心里輕輕哼唱。

剛要轉身，便看見他的那一眾兄弟，都站在自己的身后看著林芝遠去的方向，臉上滿是云煙覺得心痛的羨慕。

又看見同樣站在窗前的趙頫，陽光照在他清俊的臉上，神情是那樣的靜默，可那雙眼，望著遠處的方向，盡是繾綣不舍。

“歌是我買的，你們不準唱。”趙頫回身坐下，說道。

“啊？！”云煙不明白他說什么。

其他人都捂嘴一笑，不語。

“以后不準你們唱，這歌是我買下的，銀子是我掏的。”

云煙逗他，故作試探的說：“那我把銀子給你，二百兩，如何。”

趙頫抬頭瞥他一眼，沒作聲，可云煙知道，這家伙生氣了。

笑了笑，招呼其他人入座，繼續陪這位順道來看自己的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