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內落針可聞,李福屏住呼吸,只覺得那高位上飄來的話語難辨其意。
而他的這番話,也瞬間在阮兒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一旁的林芝芝更是困惑,擰緊了眉。
這位王爺的心思,實在難以捉摸。
他到底是在維護那個賤婢,還是要徹底毀了她?
林芝芝心底的慌張已經轉為一抹譏諷。
雖然驚魂未定,但總算將污水從自己身上甩脫了。
還給這個賤婢尋了一門“好親事”。
真是暢快!
阮兒的心卻如墜冰窖。
為什么?
明明她才是那個受辱的人!
明明只差最后兩天,她就能掙脫這牢籠,奔向渴盼已久的自由!
為什么他還要用這種方式,將她釘死在恥辱柱上,肆意踐踏?
王爺.....這......”
柳眉再也按捺不住,失聲喊道。
她目睹著這一切,心疼如同鈍刀切割。
她的阮兒,眼看就要飛出去了!
憑什么要遭受這滅頂的折辱?
“你就是那個叫柳眉的?”
林芝芝陰鷙的聲音搶先一步響起。
聲音輕柔卻又暗含殺氣道:
“到該出府的時候就趕緊滾,今天拿了你的東西,以后不要再讓本小姐再看到你的臉。
王爺不喜歡追究這些事,可后宅之事我自然是要管好了”
借著鄔澤方才的偏袒和自己準王妃的身份,林芝芝底氣十足。
柳眉心頭猛地一沉,像是被巨石壓住。
想起他對先王妃的種種淡漠,柳眉積壓已久的情緒的差點爆發。
鄔澤卻如同全然未覺周遭各異的目光。
他深邃的視線如停在了在李福身上,薄唇輕啟,吐出的話語帶著令人毛骨悚然:
“明日,本王便將這喜訊昭告府內外。然后,你.....”
他頓了頓,冰冷的目光如鋒:
“就去死?!?/p>
這么千彎百轉的話,讓在場的氣氛變得寂靜。
也讓阮兒沉下去的心頓時清醒起來。
他.....他并非真的要她嫁給李福!
他是在利用那條陳規——凡被指婚的奴婢,無論婚成與否,皆終生不得離府!
他要用這最惡毒的方式,徹底斬斷她出府的念想。
將她永遠囚禁在王府之中,哪怕是以一個“未亡人”的屈辱身份!
他怎么可以這么殘忍???
“王爺!王爺……”
一個倉皇失措的聲音由遠及近,猛地撞破了眼下的平靜。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李管家——李福的親舅舅,正踉蹌著沖進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舅舅!舅舅你可來了!”
原本面如死灰的李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掙扎著要爬起來。
“你這混賬東西!”
李管家卻二話不說,沖上去狠狠一腳踹在李福身上,力道之大讓李福慘嚎一聲,抱著受傷的手臂又滾倒在地。
李管家眼中飛快掠過難掩的心疼,隨即撲通一聲跪倒在鄔澤面前,額頭重重磕在地磚上:
“王爺!奴才為您當牛做馬一輩子,肝腦涂地在所不辭!可我李家……就這一根獨苗啊!求王爺開恩,饒了這孽畜一條狗命吧!奴才給您磕頭了!”
他聲淚俱下,額頭撞擊地面發出一陣悶響。
鄔澤卻不為所動:
“李管家,你雖在府內多年,理應知道,本王的脾性.....”
見鄔澤面色沉冷,毫無轉圜之意,李管家眼珠一轉,目光倏地轉向鄔澤懷中的阮兒。
阮兒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下意識地偏頭躲避。
卻正好撞見李管家那只粗糙的手,狀似無意的,扶上了腰間懸掛的令牌。
令牌的輪廓在昏暗光線下異常清晰。
阮兒的瞳孔陡然收縮——她瞬間明白了他的威脅:
若李?;畈怀?,她心心念念的出府,也將會全都化為泡影!
怎么辦?難道……真的要開口向此刻還在盛怒中的鄔澤求情嗎?
李管家咬緊牙關,那雙狡猾的眼睛盯著阮兒,讓阮兒后背發涼。
就在鄔澤抱著她,轉身欲走的剎那,阮兒終究還是無奈地喊出聲:
“王爺.....”
鄔澤低頭望向她,那雙沉靜如水的眸子在昏暗的室內閃爍的樣子,讓他心頭莫名一刺,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
阮兒像是鼓足了勇氣,艱難的開口道:
“王爺....放了他吧。”
此話一出,不僅鄔澤,連林芝芝都愣住了,用一種十分怪異的眼神望著她。
這個賤婢,她的腦子是被打壞了嗎?
“你說什么?”
鄔澤怒極反笑:
“他方才險些玷污了你,你竟要本王放過他?”
他湊近她的臉,聲音低沉得可怕:
“阮兒,告訴本王,你莫不是.....真的想嫁他?”
阮兒不敢再看他,只是低垂著眼簾,盯著自己濕透的衣襟,語無倫次:
“.....李管家如此懇求......奴婢.....奴婢實在于心不忍.....”
她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連她自己聽著都覺得荒謬可笑。
李管家立刻抓住這救命稻草,連忙磕頭幫腔:
“對對對!姑娘說的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啊王爺!留他一條賤命,日后定當洗心革面,為王爺效犬馬之勞!”
不明就里的李福也趕緊磕頭如搗蒜,涕淚橫流:
“王爺!小的錯了!小的真的知錯了!求王爺饒命!小的以后做牛做馬報答王爺!”
四周的嘈雜落在鄔澤耳里,可他卻置若罔聞,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阮兒的臉。
想讓她嫁是一回事,是懲罰,是掌控。
可親眼看著她為了另一個男人——哪怕是個卑劣的雜碎——如此卑微地向他求情。
那感覺.....竟截然不同!
片刻,他唇角勾起冷笑,輕飄飄地掃過地的李福,聲音陰沉得可怕:
“好,好得很。在本王身邊這半年,本王竟不知……你對他早已‘情根深種’?”
阮兒的心猛地一緊。
她太熟悉鄔澤了,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既然如此,”
鄔澤的話語帶著玩味:
“本王又豈能做那棒打鴛鴦的惡人?”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欣賞著阮兒瞬間變得慘白的面容,一字一句清晰吐出:
“不如,就將你許配給李福,讓他活命,成全了你們這份‘情意’,如何?”
阮兒渾身劇顫,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嫁給李福?
那還不如讓她立刻死在這冰冷的地上!
縱使出府無望,她也寧愿懸梁自盡,絕不受此折辱!
前路斷絕,后路是萬丈深淵!
她究竟該怎么辦?!
李福則徹底懵了,張大嘴巴,完全搞不清這主子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林芝芝臉上剛浮起的幸災樂禍,就見鄔澤猛地抬手,毫不留情地將懷中的阮兒重重扔回那個早已涼透的水桶里!
“嘩啦!”
冰冷的水花四濺。
突然接觸涼水,激得阮兒渾身痙攣,控制不住地發出一聲短促的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