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潮水舔舐著腳踝，每一次退去都卷走一層支撐身體的氣力。碎石的棱角深深嵌進掌心破潰的皮肉里，細密的刺痛感混合著腳踝處撕裂性的劇痛，如同冰冷的毒蛇啃噬著蘇清雪幾乎耗盡的意志。她掙扎著向前挪動，每一次拖動身體都像在拉拽沉重無比的千斤巨石，每一次屈伸關節都爆發出骨頭摩擦的瀕臨破碎的脆響。

一步…再一步……

視野邊緣在發黑，意識在痛苦和虛弱的潮水中沉浮。

但她絕不能停下。

前方十幾米外，亂石灘邊緣，嶙峋黝黑的礁石在慘白月光的照射下，拖出無數猙獰扭曲的巨影。就在其中兩塊如獠牙般刺向天空的黑礁下方，渾濁的積水中，一點微不可察的銀光，在粘稠的水漬和泥沙包裹里，固執地閃爍著血紅色的光芒。

追蹤器！

那抹冰冷如蛇眸、閃爍著血光的銀點，就是懸在她和葉辰頭頂的死神之眼！是那群如跗骨之蛆的追殺者永不熄滅的獵犬之鼻！是招引毀滅的致命航標！它每閃爍一次，都像冰冷的手術刀精準剜開她緊繃到極限的神經。必須毀掉它！必須！

身體里的血流聲在耳邊隆隆作響，蓋過了海浪的喧囂。口腔里彌漫開濃厚的鐵銹味，不知是牙齦被咬破，還是過度透支的內臟在**。她用盡全身剩余的力氣，五指深深摳進濕滑冰冷的淤泥里，指甲崩裂也渾然不覺，借力向前猛地一沖！

指尖終于觸碰到了那團冰冷的積水！渾濁的泥沙水瞬間包裹了她的手背，刺骨的寒意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哆嗦。視線死死鎖住渾濁水面下那點令人心悸的血紅光芒，恐懼如同冰水倒灌，讓她全身的血液都幾乎凝結。沒有猶豫，也容不得猶豫！她咬著牙，如同攫取毒蛇七寸般猛地向下一探！

“呃！”

淤泥中的碎貝殼狠狠刮過指腹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劇痛讓她眼前一黑，幾乎叫出聲來。但她的動作更快！指尖已經牢牢摳住了那枚沾滿泥沙的金屬薄片，將其死死攥進掌心！

顧不上看，也根本不想看！毀滅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她另一只幾乎廢掉的手也本能地抬起，要合掌將這致命的禍根碾碎捏扁！無論會割破哪里！

就在她掌心即將用力、指關節扭曲繃緊的瞬間！！！

嗡——！！！

沒有任何預兆！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而絕對的“意志”，如同凍結萬載的星河風暴，驟然降臨！

整個亂石灘，連同她匍匐的渺小身軀，瞬間被籠罩在一種難以理解的凝固之中！這一次，沒有凍結時間，卻仿佛剝奪了生命自主的“動能”！蘇清雪感覺不到風，聽不到浪，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身體依舊能呼吸，肌肉卻失去了所有服從她意志的力量！只有眼球還能驚恐地轉動！

一個……東西……

無聲無息地懸停在了她額頭正前方，僅有三寸之遙！

那絕非已知物質世界的產物！它并非實體，更像是一縷濃縮到極致、具象化的法則流光！它懸浮在月光慘白的背景里，形態微妙變幻，隱約可見復雜、冰冷、毫無冗余線條的紋路構成一個微型的符篆。它緩緩地旋轉著，表面流淌著一種幽邃無垠、映照不出任何倒影的暗金色澤！光暈的邊緣，并非散射，而是如同在吞噬周圍的光線，形成一圈絕對黑暗的輪廓！僅僅注視就足以讓靈魂瘋狂顫栗！

嗡鳴聲并非傳入耳中，而是直接在蘇清雪的顱骨內共振！

那冰冷符篆的光流在她額前微微一頓，旋轉的玄奧暗金符紋似乎在聚焦，在掃描——掃描她此時狼狽不堪、血跡斑斑、意識中充滿恐懼與急迫的狀態，掃描她緊攥在手心、指縫中還透出微弱血光的追蹤器碎片！

它在評估！一個冰冷無情、遠超人類理解的“存在”，在評估她這個微不足道的個體！

符篆表面的暗金流紋驟然亮起！仿佛被蘇清雪此刻心中那唯一執拗瘋狂的念頭——“毀掉它”、“活下去”——瞬間點爆！

一股無形的“指令”，一個不容置疑、不可違抗的至高法則“念頭”，無視了空間，無視了血肉，無視了她此刻瀕臨崩潰的意識屏障，如同九天神裁的御令，直接轟入了蘇清雪的腦海最深處！

【執】！！！

這不是語言！這是一個意念凝結的法則符號！是一個帶著無盡威壓的強制命令！蘊含著摧毀、命令、抹殺目標的絕對意志！烙印在她神經網絡的每一個末梢！

蘇清雪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里所有的光都凝固了！不是因為劇痛，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認知的被強行改寫！是思維瞬間被格式化的茫然空白！那個冰冷的【執】字無限放大，瞬間覆蓋了她所有雜念！

她的意識被強行剝奪了主體，只剩下執行指令這個唯一的、被注入的、不可抗拒的念頭！

身體！

動了！

剛才無論如何都無法用力的雙臂，此刻如同提線木偶般被一股無形的高維力量精準操控！無視撕裂的肌腱，無視折斷的骨茬摩擦！

左手掌心死死扣住追蹤器殘骸，五指如同金屬液壓鉗般合攏！銳利的金屬邊緣瞬間深深刺破她本就滿是傷口的掌心皮肉！滾燙的鮮血與粘稠的泥沙從指縫間猛地擠出！

右手則高高揚起！

沒有半分停頓！帶著一股連她自身都無法理解的、玉石俱焚般的決絕！狠狠砸向左手死死攥緊追蹤器的指骨！！！

力量！

遠超她此刻虛弱狀態的、甚至遠超她健康巔峰時的恐怖力量！

手臂裹挾著刺耳的破空聲砸落！空氣被壓縮發出爆鳴！

“不——！”靈魂深處僅存的一絲蘇清雪本能的意識發出無聲的絕望尖嘯！

骨頭碎裂的聲音！清脆、密集、如同十數根枯枝被同時碾斷！卻又被那符篆懸停的法則領域強行約束在極其狹小的空間內！

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右手臂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自己左手上！左手五指瞬間向內彎折成詭異的弧度！鮮血如同爆裂的番茄從徹底粉碎的指骨皮肉中爆發而出！掌心里那枚堅硬、棱角分明的追蹤器金屬片，在足以壓爆鋼鐵的力量下，被徹底貫穿！壓扁！碾碎！與指骨的碎片、模糊的血肉徹底混成一片粘稠濕滑、散發金屬腥臭的殘渣！！！

劇痛？沒有。

因為指令還未終結！

就在雙手自我毀滅、追蹤器化為齏粉的同一剎那，那懸浮在額前、流轉著冰冷暗金符紋的法則造物再次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

旋轉驟然加速！

【御】！

第二個冰冷的意志烙印再次轟入蘇清雪殘破混亂的腦海！

剛剛完成自我毀滅性撞擊、血肉模糊的雙臂再次被強行抬起！兩只手如同被無形的巨人之手握持，動作快如閃電！在她自己驚恐萬狀又無法阻止的目光中，雙掌猛地合攏，死死捂住了自己沾染血污的嘴！

噗！！

巨大的捂嘴力道被精準約束，沒有發出半點撞擊的聲響。只有胸腔里的一聲悶哼被強行堵死！

時間精準計算！動作流暢得沒有半分多余！

力量消失。

身體的控制權在瞬間重新回歸到蘇清雪被劇痛幾乎沖垮的意識里。仿佛剛才那非人般精準冷酷的“自殘”與“捂嘴”從未發生。

……不！

遲來的、足以燒毀靈魂的、山崩海嘯般的劇痛！沿著兩臂所有破碎的骨骼、撕裂的肌腱、炸開的血管一路轟鳴燃燒，蠻橫地沖進大腦！雙手的感覺消失了，只剩下一個扭曲、劇痛、不斷涌出溫熱液體的、混雜著破碎金屬和骨屑肉糜的模糊創口！每一根手指的末梢神經都像是被投入巖漿！

“呃呃……嗬嗬嗬……”

喉嚨里爆發出無法抑制的、如同破風箱漏氣般的嘶嚎！眼淚生理性地洶涌而出！但剛才捂嘴的力量殘留似乎已經鎖死了聲帶劇烈震動的空間，只能發出扭曲變調的窒息氣音！劇烈的顫抖從胸膛蔓延至全身，讓她像被通了高壓電的蝦米一樣在冰冷的泥灘上瘋狂痙攣！每一次抽搐都讓手上的創口涌出更多的血，和更多無法形容的污穢！

視野在血紅和黑暗中交替閃爍。她想蜷縮，想滾翻，想把這毀滅的雙手從眼前挪開，可身體除了抽動，連移動一寸都做不到！瀕死的窒息感如同冰水灌頂！

不知過了多久。

是幾息？是幾分鐘？

額頭前方那個冰冷懸停、散發著暗金幽光的法則符篆光芒微微一黯，流轉變幻的形態似乎穩定了一瞬，形成了一個極其簡潔、卻又充滿無盡威嚴的、無法解讀的暗金符文實體。

它緩緩地、不容置疑地飄落下來，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直接烙印在蘇清雪顫抖不止的額心中央！

一股奇異的冰涼感瞬間侵入！如同滴入滾燙油鍋的一滴冰水，并非寒冷，而是某種高維的穩定能量瞬間擴散開，強行壓制了洶涌狂暴的劇痛、窒息和瀕死的混亂信號！讓她那翻騰欲裂的識海驟然恢復了可思考的“秩序”，雖然依舊虛弱無比，劇痛依然存在，卻奇跡般地不再沖擊她的意識堤壩！

不是治愈，是更高層次的——規則壓制！

在這冰涼穩定感傳來的剎那，蘇清雪終于捕捉到了那冰冷符篆徹底消失前，最后傳遞給她的——一個由無數冰冷復雜暗金光線構成的、非圖非字、純粹由信息法則編織的符號！

如同將浩瀚宇宙的星圖壓縮進一枚水晶碎片！只一眼，那符號蘊含的龐大意念便如同洪流般沖擊著她的認知極限——那并非對凡塵的宣告，更非對萬物的敕令！它只是存在于此的、某種絕對秩序的冰冷錨點！是“執行者”所攜帶的非人格化的身份標記！昭示著“執行者”的降臨乃是這片天地規則運轉中一個必然的、冰冷的“點”！一個被啟動的防御機制的齒輪，一個被觸發的宇宙邏輯的回響！

而它鎖定的“破壞核心”指令對象，并非僅僅是她——而是她此刻緊攥、甚至融為一體存在的“追蹤器殘骸”中蘊含的異維度能量鏈接！

這念頭過于磅礴冰冷，瞬間便讓殘存的意識再次瀕臨崩塌邊緣！

嗡鳴聲徹底消失。

亂石灘上恢復了“正常”。狂風卷著海水的腥咸呼嘯而過，刮過蘇清雪冷汗涔涔的額角。海浪拍擊礁石的隆隆聲再次充斥耳膜。

那冰冷懸停的符篆，消失了。

如同它從未存在過。

只剩下一個被規則烙印守護著微弱神志、匍匐在月下血污泥濘中、瞳孔因劇痛而渙散、雙手如同被惡魔撕碎的玩偶般扭曲模糊的蘇清雪。

她用盡殘存的全部意志力，強迫即將渙散的目光聚焦在自己額頭剛剛烙印下無形標記的地方。就在那冰涼穩定感尚未完全消退之時！

嗤！

一點極其微弱、卻純粹得如同新鑄黃金般的金色流光，如同神祇最后滴落凡塵的一點神性心血，毫無征兆地從那剛剛烙印完成的法則印記深處——滲了出來！

微小的金點懸浮在空氣中毫厘之間，它似乎具有某種靈性，并非靜止，而是緩緩地滴落，朝著……蘇清雪緊握的、那灘混合著金屬碎渣、自己血肉骨骼殘屑和追蹤器邪惡能量殘渣的掌心污穢……深處……

墜入！

沒有聲音，沒有光影的爆發。

但那滴純粹的金色光點如同冰水滴入滾油！就在它融入那片血肉污穢的瞬間！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微弱的、卻異常清晰的法則震動，無聲無息地從她緊握的掌心污穢處蕩開！

掌心內攪成一團的血肉模糊中，那些屬于追蹤器的金屬棱角、屬于“蜂巢”力量嵌入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無法拔除的異維度能量粒子殘渣，在這股純粹法則的震鳴掃過之下，如同暴露在陽光下的霜雪般開始無聲消融、潰散！

與此同時，在那片模糊的血肉污濁深處，隨著金色光點的融入和異維能量的潰散……

一塊堅硬、冰冷、有著銳利金屬質感的輪廓，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聚、成形！

并非追蹤器的形狀！

它更小、更厚實、更純粹，帶著一種歷經萬古時光沖刷的、仿佛來自遙遠星辰的冰冷棱角！

那感覺……如同一個絕對的核心被剝離了所有外部雜質的附著，終于露出了它包裹在最內里的、冰冷的本質！

掌心粘稠的污血中，似乎隱藏著另一個、更深邃的秘密核心！是那塊追蹤器金屬本身？還是那追蹤器金屬包裹下的……別的東西？！

驚疑還未來得及在意識深處蔓延成型！

嘩啦——！

一聲響亮的海浪沖刷聲由遠及近！

一股異常強勁的回涌海水猛地沖上亂石灘邊緣！

冰冷刺骨！浸透骨髓的寒意瞬間包裹了她全身！

她正趴在低洼處！礁石灘邊緣！海水沖上來又退下，留下刺骨寒意。

下一股更大的浪頭……隨時可能撲來！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痛楚和驚駭！她顧不得多想那掌心異變！也顧不上額頭傳來的冰涼穩定感！被撕裂的血肉神經瘋狂傳遞著“離開此地”的尖嘯！身體的本能快過幾乎死機的思維！

走！

離開這冰冷的海水！離開這隨時會被海浪卷走的死亡低洼！

她幾乎憑借殘留的軀體記憶在行動！被粉碎的手骨內部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但肌肉在求生欲下爆發出令人駭然的潛能，支撐著身體向著一旁相對較高、布滿了粗糙濕滑黑礁石的區域……連滾帶爬！

碎石和貝殼鋒利的邊緣不斷刮蹭著她已經支離破碎的手臂和小腿，每一次磕碰都痛入骨髓，她卻感覺不到。世界只剩下前方越來越近的巨大礁石，那里高出地面一截，像一片小小的孤島。她眼中只有那片“安全高地”的輪廓，在搖曳的視野中扭曲又清晰！

身體里的血和力量好像都在從臂彎那個恐怖的傷口里流淌出去。每一次向前爬行，地上都拖拽出一條更長的暗紅色濕痕，在慘白的月光下如同蜿蜒而絕望的血蛇。

終于！

指尖觸碰到了黑礁冰冷粗糙的基座！

她悶哼一聲，幾乎是利用側身撞擊礁石的反彈力，將自己最后一點力量榨干，翻滾著靠上了陡峭的礁石基座！背脊和后腦猛地撞上堅硬冰冷、布滿鋒利藤壺外殼的礁石表面！劇痛讓她眼前金星亂冒，差點直接昏死過去！但她終于脫離了不斷上漲的海水洼地！

砰！

身體重重摔在礁石底部背風凹陷的一小塊相對干燥的石面上。所有的力量都耗盡了。她癱在冰冷的石面上，如同一灘被海浪沖上來的、殘破的浮木。左手臂上那個貫穿性的傷口露在冰冷的空氣里，隨著胸腔急促的起伏，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擠壓出粘稠的暗紅血液，從那個模糊血肉骨渣外翻的創口中，如同緩慢滲漏的死亡泉眼。

意識在劇烈的疼痛和高度的虛脫中迅速滑落深淵，瀕臨渙散……

……不……不能暈……死也要……

最后的念頭還在掙扎。

可就在她視野徹底黑暗的邊緣——

她那只緊握成拳、如同扭曲殘骸般的左手，掌心處殘留的污穢血肉和尚未被完全腐蝕的少量追蹤器金屬殘渣，因為劇烈的翻滾和撞擊而松動了一點！

一道冰冷……非比尋常的冷……堅硬……銳利的觸感……

清晰地刺入了她那幾乎失去痛覺的掌心破口深處！

如同手指扎進了冰層！那種冰冷，甚至超越了掌骨斷裂的劇痛帶來的麻痹感！像黑暗中驟然點亮的一簇幽火！瞬間灼燙了她即將沉淪的意識！

是什么？！追蹤器沒有徹底毀掉？！那法則沒有……

驚恐促使她猛地睜開快要閉上的眼睛！幾乎用盡靈魂最后一點力量，她強迫自己看向左手那團血肉模糊！

昏暗慘淡的月光下，那團不斷滲出粘稠血液的創面深處，一塊約莫成人半指大小的、非金非石的……令牌？！

正靜靜躺著！

它大半截嵌入在翻卷破裂、骨肉糜爛的手掌組織深處，像一顆嵌入**泥沼的冰冷隕石碎塊！暗銀色的主體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線，呈現出一種絕對的、毫無光感的啞色，表面隱隱有極為黯淡的紫金色星辰流紋劃過。整個令牌形狀古樸方正，邊緣銳利如刀鋒，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肅殺與蒼茫的氣息！它正面的紫金色流紋匯聚成一幅極其簡潔玄奧的圖案——那圖案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仔細看去，赫然是無數星辰軌跡的壓縮，最終交織成一個難以名狀的、如同古體“圣”字般的核心符號！更令人心神劇震的是，在那個“圣”字符紋的核心位置，鑲嵌著一滴……鮮血！

一滴如同燃燒著的赤紅紅寶石般、凝而不散、散發出某種源自生命最深處純粹威壓的真血！

它并非來自蘇清雪！因為它散發出的那種微弱卻如同來自洪荒血脈深處的、古老威嚴的氣息，與她自身的凡俗精血格格不入！是……葉辰的心頭之血？還是……那位九天之上存在的真血投影？！！

而這詭異、肅殺、鑲嵌著圣字的古令表面，此刻正浸染、包裹著她的血漿和創口的渾濁組織液，形成了粘稠斑駁的污跡！那滴圣字核心的燃燒真血，在污泥穢物的遮蔽下，光芒被大幅削弱，卻如同黑暗中一顆不肯熄滅的星核！

更讓她靈魂都凍結的是——令牌表面那些沾著污穢的地方，正散發出極其微弱的、如同脈搏般跳動的紫金光暈！而這光暈的每一次律動，都似乎引動了某種無形無質、卻真實存在的漣漪——如同在絕對寂靜的黑暗深海中投下了一顆滾燙的石子！散發出一種無法被凡人理解、卻能清晰被追蹤源頭的奇特“法則信號”！

一種……招引！一種定位！比之前那個追蹤器的異維度鏈接……更加本源！更加深邃！更加……致命！！！

嗡——！！！！

刺耳的引擎轟鳴撕碎了夜空！如同無數只狂暴金屬巨獸同時發出的咆哮！

遠方的夜空中，數個高速接近的閃亮光點驟然爆發！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如同嗜血的鯊魚群發現了血腥的源頭，精準無比地朝著蘇清雪所在的這片礁石灘狂飆而來！機體下方閃爍起刺目的探照燈光柱，如同巨大的光矛狠狠掃向崎嶇的礁石灘！在光柱的邊緣，已經能清晰看到快速放大的、涂著消光黑漆的巨大旋翼！不是一架！是三架！兇悍的軍用級高速武裝旋翼機！它們呈現標準的三角突擊陣型，機頭下方猙獰的火器口在探照燈光下一閃而逝，帶著絕對的殺戮威懾！

來了！

比想象中更快！更兇！更絕！

它們必然是追蹤著那個被毀滅的追蹤器信號最后出現的位置而來，然而，在接近到足夠距離的瞬間，那塊嵌入蘇清雪掌心深處的詭異令牌所散發的……更高維度的、屬于“圣族”真血的法則烙印氣息……如同黑夜里的明燈！

瞬間鎖死！！！

探照燈的巨大光斑如同死神的獨眼，飛速掠過漆黑的礁石，瘋狂搜尋！僅僅兩三次無效的掃射后，那束刺眼的光柱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獵犬，猛地停頓！筆直地鎖定了蘇清雪蜷縮在礁石陰影里的身影！

不！更準確地說是……鎖定了她那暴露在光線下的、無法移動的、嵌入著詭異令牌的左手手掌！

唰！唰！唰！

另外兩架旋翼機幾乎同時將光柱交叉鎖定在她身上！

刺目的白光將她整個人連同身下的礁石徹底吞噬！如同被舞臺聚光燈釘死！在那絕對的光亮下，她扭曲的身體，破碎的手臂，尤其是那只掌心深處詭異令牌折射出詭異紫金血光的左手，纖毫畢現！

光柱無情炙烤著她的眼睛和皮膚！巨大的風壓開始從天空壓下！旋翼高速旋轉帶起的颶風卷起砂石，如同無數細小的鞭子抽打在身上！機體帶著泰山壓頂般的殺意懸停在不足百米的低空！沉重的機影遮住了慘白的月光，投下毀滅的陰影！

機載擴音器發出刺耳電流聲后的冰冷電子合成音，帶著金屬的銳利質感，穿透旋翼的轟鳴：

“發現目標殘余生命跡象……鎖定目標位置……清除程序……即刻……”

“執行！”

嗡——

沒有任何緩沖！一道肉眼可見的幽藍色粒子流在靠近蘇清雪最近那架旋翼機機腹下方瞬間亮起、充能！凝聚的死亡藍光刺得人睜不開眼！那是比“蜂巢”劇毒更高效的、徹底抹除存在的武器！只需千分之一秒！她連同這片礁石灘都將化為基本粒子！

巨大的絕望如同冰海將蘇清雪徹底淹沒。額頭中央那個冰冷的法則烙印依舊帶來微弱的清醒，卻讓她更加清晰地品嘗到死亡的冰冷。意識一片灰白，身體連顫抖都做不到了。甚至無法閉上眼睛。她看著那幽藍光芒在眼中急劇放大，視野里只剩下那即將毀滅一切的冰冷藍色……

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

她那只左手——那只被嵌入冰冷令牌、染滿污穢和血污的左手，掌心深處沾著污穢、卻兀自散發微弱光暈的令牌中央！那滴被污穢沾染遮掩、如同被塵埃覆蓋的燃燒真血，似乎……被某種氣息、某種即將降臨的、同樣高等的毀滅之力……刺激到了？！

那滴真血猛地爆發出極其細微、卻瞬間突破了污穢遮擋的熾烈血光！

嗡！！！

一聲低沉、如同宇宙洪荒巨獸心臟一次搏動般的、超越了物理聽覺極限的震響，如同湖心漣漪般從那滴燃燒真血中擴散而出！

并非攻擊！

更像是一種至高血脈被觸犯的威嚴震怒！一種源自規則鏈條頂點的意志宣告！一個冰冷的身份標記的回蕩！

這漣漪無聲無息，無形無質。

但是！

上方。

那架瞄準蘇清雪、機腹下粒子炮幽藍光芒幾乎達到頂峰的懸停旋翼機機艙內部！

最核心的駕駛員面前……所有顯示鎖定、校準、充能完成的、閃爍著冰冷指令文字的戰術光屏……瞬間全部熄滅！！！

啪！

不是斷電那種熄滅！是如同被一只無形的、絕對意志的巨手……強行格式化！強行歸零！所有界面瞬間變成一片絕對的、連一絲底光都不存在的、純粹的黑暗！

“什……”機艙內，駕駛員頭盔內部通訊器里傳來半截壓抑的、充滿驚愕的吸氣聲，隨即如同被掐斷的琴弦，戛然而止！

那巨大的、沉重的旋翼機身如同失去了所有靈魂的金屬軀殼，被驟然停止旋轉產生的巨大扭力瞬間撕裂！在令人牙酸、難以想象的金屬斷裂、扭曲、碾碎的可怕轟鳴聲中！整架造價昂貴的軍用旋翼機從連接主旋翼軸承的關鍵結構處爆裂開！機體瞬間失去平衡，以一種如同被巨錘砸斷脖子的死鳥般、毫無生氣的怪異姿態，頭下尾上地垂直栽向下方黑暗翻涌的大海！

轟隆——！！！！！

沉悶無比的巨大撞擊與猛烈的爆炸火光幾乎同時從百米下方的海面沖天而起！如同黑暗中炸開一朵短暫而殘酷的煙火！巨大的水柱和燃燒的碎片被拋向高空！火光照亮了一瞬四周咆哮的浪峰！

另外兩架緊跟其后、正準備側翼包抄的旋翼機駕駛員反應極快！

但，毫無意義！

如同按下了連鎖反應的毀滅開關！

就在第一架旋翼機詭異失控、內部毀滅、栽向大海的瞬間！

嗡！嗡！

又是兩道低沉到直接作用于靈魂深處、無視物理距離的恐怖震響！從那片被鎖定的礁石灘、從那枚令牌中央燃燒的真血中蕩漾開！

啪！啪！

另兩架旋翼機核心控制艙內部所有的光屏……同時熄滅！變黑！徹底死寂！

機艙內駕駛員的驚恐呼喊甚至來不及傳出通訊器——

咔啦啦啦——！

令人頭皮炸裂的金屬解體扭曲的爆響撕碎了夜空！

一架懸停在右翼的旋翼機主旋翼和尾翼的連接處如同被無形的暴力強行扭斷！機體在空中如同被甩飛出去的破玩偶般翻滾著砸向不遠處的另一片礁石崖壁！轟然一聲巨響！堅硬的礁石崖壁被砸開一個恐怖的豁口，火光和濃煙瞬間吞噬了殘骸！

另一架靠后懸停的則更詭異——整個機體如同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結構強度！旋翼還在瘋狂轉動，而整個橢圓形的機艙部分卻在巨大的離心力下毫無預兆地、如同熟透的果子般剝落！帶著里面駕駛員最后半聲戛然而止的慘叫，筆直地墜入下方狂怒的大海！而那失去了座艙、如同無頭蒼蠅般瘋狂旋轉的旋翼主軸，則在恐怖的呼嘯聲中失控盤旋了幾圈，最終帶著刺耳的金屬嘶鳴狠狠砸落在一片遠離的礁石灘上，激起大片碎石火星！

毀滅！

絕對的、無法理解的、如同神啟懲戒般的毀滅！

從第一架失控到第三架崩落墜海，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

三架代表著人類頂級技術的殺人機器，在那枚令牌核心燃燒真血的微微光芒和兩道無形的漣漪面前，如同沙灘上被孩童一腳踩塌的沙堡！脆弱得不堪一擊！

狂風的呼號與遠處海面燃燒殘骸傳來的輕微噼啪爆炸聲，此刻顯得異常遙遠而失真。

慘白的月光重新灑下。

礁石灘上，一片死寂。

蘇清雪像一尊被遺忘的石像，一動不動地癱靠在冰冷的礁石上。額頭中央那冰冷的法則烙印帶來的微弱清醒意識，此刻如同被凍結的湖面，映照著她所目睹的一切。那三架旋翼機毀滅時狂暴的聲響、熾烈的火光、金屬扭曲崩裂的慘烈景象……還如同滾燙的烙鐵般印在視網膜上。然而真正將她靈魂拖入無邊冰冷寒淵的，并非這震撼的物理毀滅。

而是那塊嵌在掌心的令牌。

那滴真血。

在她因過于震驚而睜大的、近乎失去焦距的瞳孔里——當那三道毀滅的漣漪蕩開時！那滴被污穢沾染、本已黯淡的燃燒真血內部……似乎有什么東西……驟然亮起了！

不是血色的光！

是……一道極其微小、卻冰冷銳利到足以刺穿靈魂的……目光！！！

像是一個沉睡萬古的、高踞規則頂點的存在，僅僅是因為自己的一滴真血烙印被卑微的塵埃武器鎖定瞄準……而感到一種無法理喻、被嚴重褻瀆的、純粹的、冰冷到極致的厭煩與輕蔑！

那滴血本身……似乎就是承載這道目光的“窗口”！或者……是那目光投下的一個微小的“錨點”？！

更讓蘇清雪無法呼吸的是——這目光，僅僅存在了萬分之一剎那！

就在三道漣漪掃過、三架旋翼機瞬間崩毀的瞬間，這道冰冷、厭煩、至高無上的目光，似乎在毀滅發生的源頭（她的掌心、那塊令牌）微微一掠而過！

那目光掠過她的瞬間……

蘇清雪感到一種靈魂被冰水徹底澆透的、直達存在本質的寒冷！一種被整個宇宙都厭棄的無形審判！

這感覺快如閃電！冰冷無情！

但那滴真血中最后留下的意念……

卻不是殺戮結束的快意……而是一種……漠然到令人絕望的、如同拂去袖口一粒塵埃般徹底的……遺忘！

執行完了清理工作。

目標清除。

任務結束。

沒有多余的情緒，沒有停留的必要。如同在億萬年的歲月長河中，被一個微不足道、甚至有些討厭的漣漪打擾了瞬間的睡意，翻個身，便繼續沉入無夢的永恒沉睡。

結束了。

微不可聞的嗡鳴徹底消失。

萬籟俱寂。

只有海浪重復拍擊著礁石空洞的響聲。

海風呼嘯著卷過，帶著海水冰冷咸澀的氣息，也帶來遠處海面上殘骸燃燒發出的、輕微的噼啪聲和濃烈的焦糊金屬氣味。三架旋翼機崩毀后引發的爆炸和墜落攪動了海水，此刻平息下來，只留下翻滾的余波，如同巨獸沉入深淵后的不甘尾音。

冰冷的月光重新灑落，帶著一種被血腥和毀滅洗禮過的、更加刺骨的慘白，落在蘇清雪身上。世界如同被投入了一個巨大的冰桶，只剩下寂靜在耳膜深處嗡嗡作響。風是冷的，空氣是冷的，身下的礁石是冷的，連掌心里那被嵌入的令牌傳來的寒意都似乎失去了之前的銳利，變成了一種與這死寂相匹配的……恒定的冰。

額頭中央那股帶來微弱清醒的冰涼感，如同退潮般悄然消逝。

冰冷的麻木開始從四肢百骸蔓延上來。

她微微歪著頭，視線無法聚焦，只能被動地看著那片被月光照亮的、自己緊握卻已無感覺的左手。那團模糊的傷口和嵌入其中的令牌邊緣，在模糊的視野里，和月光下遠處海面尚未完全沉沒的、如同死魚殘骸般漂浮的燃燒碎片……邊緣似乎模糊地重疊在了一起……

意識如同被投入冰冷深海的燈盞，搖晃著，光芒搖曳微弱，終于……

噗……

燈滅。

眼睛無力地合上。

她蜷縮在冰冷的礁石陰影里，頭微微垂向被血污浸透的胸口，徹底陷入了無邊無際的、失血與精神極度沖擊交織成的……黑暗死寂之中。

手中緊握的那塊冰冷的令牌，以及令牌上那滴沾染污穢卻兀自沉寂的燃燒真血，被黑暗覆蓋。

海浪依舊在翻涌，發出空洞單調的轟鳴。礁石之上，月光慘白，萬籟俱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