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溶洞。巖石平臺。
死寂的巖洞里只剩下蘇清雪粗重斷續的喘息聲,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肋骨的劇痛和喉嚨深處的血腥味,如同吸入冰碴。空氣里腐爛與晶體凝結的詭異惡臭濃得化不開,黏在舌根、鼻腔深處,令人幾欲作嘔。那具暗黃巨蟲的殘骸在微光下正加速**,碎裂的部分像被風化的劣質石膏,龜裂的灰色表層下是深褐粘稠、還在緩慢蠕動的內核,宛如地底邪神潰爛的內臟在冰冷巖床上徒勞掙扎。
蘇清雪的視線如同被凍僵的魚鉤,死死拖在巖石凹隙的方向。
那道原本細若發絲的縫隙,此刻猙獰地擴大了數倍,邊緣犬牙交錯,在深重的黑暗背景下,像一個無聲咧開的恐怖傷口。裂縫深處,不再是單純的巖石陰影。一種極不自然的、純粹的濃稠墨色從中彌漫出來,深邃得仿佛能吞噬光線本身。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一股細弱卻凝練無比的幽紫色氣霧,如同擁有生命與惡意的毒蛇,正從那些墨色中緩緩、持續地流淌而出。
這縷紫氣并非飄散在空氣中,它如同被無形的軌道牽引,目標極其明確!流出的瞬間便微微折轉,無視空間距離,徑直朝著蘇清雪額頭的方向……蜿蜒探來!
冰冷!難以想象的冰冷!
比溶洞本身的寒意更甚百倍,比極地的萬年冰芯更為幽邃!這并非水凝成冰的物理溫度,它更像是一種對“存在”本身的凍結與否定!紫氣未至,蘇清雪周身空氣似乎都變得滯重粘稠,每一次微小的呼吸都像被冰針反復穿刺著肺腑。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思維的速度在急劇變慢,意識正被無形的冰層包裹、窒息!
額頭中央那簇沉寂的紫氣印記驟然劇烈搏動!如同受到同源的、更為強橫霸道的意志的驅使!一股冰冷到極致、帶著絕對服從和某種扭曲渴望的訊息,如同鐐銬猛然收緊,狠狠烙印在蘇清雪瀕臨崩潰的精神碎片上!驅使她主動去……迎接!
不!
靈魂深處發出無聲的嘶吼!法則烙印早已破碎的殘渣被這強橫的意念擠爆,但左手掌心的令牌卻在同一時間……發出了嗡鳴!
不是兇戾的咆哮!不是吞噬的狂躁!
是瀕臨極限的……哀鳴!
令牌表面的紫金符紋前所未有的暗淡,覆蓋其上的不再是流動的血光,而是一種干涸凝固、如同血液氧化后的深紫褐鐵銹!而令牌本身,連同蘇清雪大半只左臂,此刻卻被一種奇異的景象所籠罩——
無數細微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白色霜晶,正以違背常理的速度,在令牌表面和她臂膀的皮膚上無聲無息地凝生、蔓延!不是薄薄一層,而是層層疊壓、厚實銳利!霜晶內部包裹著一絲絲極淡、幾乎被完全掩埋的暖色光暈,正是令牌核心裂痕深處泄露出的、那微弱卻精純的修復暖流!這寒霜正貪婪地、不顧一切地蠶食著最后的暖意!
仿佛只要被這新生的冰紫氣息接觸,令牌和她這具勉強修復的身體,都將徹底化為絕對零度下的塵埃!
蘇清雪想動!想逃!求生的本能燃燒到了極致!
但身體卻紋絲不動!
額頭的紫氣死死壓制著她!那不是物理的力量,而是源自存在層面、如同程序被強制鎖死的凍結!冰冷的“臣服”之念在她意識中筑起無法逾越的冰墻,壓倒了所有掙扎!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條紫氣的毒蛇,無聲地、殘酷地…逼近眉心靈臺!
距離在縮短!寒意刺入骨髓!
就在那縷幽紫即將碰觸到額心皮膚的億萬分之一秒!
咔!!!
一聲更加清晰、更加宏大的崩裂聲!如同巨大冰川在深淵之下陡然折斷!這次不是來自左前方的巖壁!
而是……正下方!
蘇清雪身下的、這片冰冷而厚實的巨大巖石平臺深處!
有什么東西……徹底裂開了!!
廢棄工業區冷卻塔底部。巨坑。
轟!!!!
一聲巨響撕裂了地下空間的死寂!
高溫等離子體“熔鋼”鉆頭如同來自地獄的怒獸,發出尖厲刺耳的持續咆哮!它的前端噴射出壓縮到極限的恐怖藍白色光柱,溫度瞬間突破8000℃!空氣在光柱前被極致電離,發出地獄惡鬼般的嘶鳴!堅硬的花崗巖在接觸光柱表面的億萬分之一秒內,便失去了固體的形態,化作滾燙猩紅、如同火山噴發般的熾熱熔巖洪流!
巖石熔化的景象扭曲了光線。厚重的巖層,堅硬的礦石,在人類科技鑄造的極致力量面前,脆弱如熱刀下的黃油!巨坑內壁那片被標記為“主溶洞入口”的巨大水下巖石裂隙區域,此刻如同被神靈之錘砸開的地獄之門!被“熔鋼”鉆頭暴力熔穿、燒蝕出一個直徑數米的、赤紅流淌的巨大孔洞!
洞口邊緣依舊熾紅發亮,灼熱的氣浪混合著被瞬間汽化的礦物蒸汽和巖粉,如同火山爆發時的毒云,形成一股焦臭滾燙的沖擊波!瘋狂地向上席卷!洞壁邊緣融化的巖漿持續滴落,落入下方冰冷的黑水,立刻爆發出刺耳的“嗤嗤”聲和更為濃密的惡臭白煙!
“沖!!!通道開了!!!” 平臺上,“獠牙”指揮官嘶啞狂熱的吼聲通過通訊器回蕩在所有隊員耳中!
早已準備就緒、懸浮在合金平臺邊緣的三臺“掘墓人”大型武裝平臺,背部高功率離子引擎瞬間爆發出幽藍色的全功率推進光焰!它們龐大的鋼鐵身軀無視下方熔巖飛濺的恐怖景象,如同一頭頭被激怒的深海巨鯊,硬頂著滾燙的沖擊波,接連俯沖而下!機體表面的裝甲被高溫灼燒得通紅!巨大的合金鉆頭和用于近距離格斗的液壓爪刃在引擎光焰中閃爍著猙獰的金屬寒芒!
噗通!噗通!噗通!
三聲沉重的落水聲!滾燙的金屬平臺砸入幽暗腐臭的黑水,掀起沖天巨浪!冰冷的水瞬間冷卻了灼熱的裝甲,發出密集的“滋滋”聲,濃密的白煙如同海怪吐息般彌漫開來!
“獠牙”水下突擊隊緊隨其后!十余個背負著水下推進器的矯健身影如同利劍般縱身躍下!撲入渾濁冰冷、滿是油污和熔融殘渣的水中!他們頭盔面罩上的戰術燈、武器上的激光指示器在污濁的水底瞬間亮起無數道筆直銳利的光束!切割開濃密的黑暗和翻騰的泥污!
“偵測器全功率掃描!” 核心平臺,王天雄幾乎將半個身體探出金屬圍欄,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下方翻騰攪動的黑水深處。巨大光幕上,洞口下方那片剛剛被開拓的、熔巖與冷水相互侵蝕炸開的沸騰區域,正被無數密集的掃描波紋覆蓋!
嗡!嗡!嗡!!
數不清的微型聲納魚雷被“掘墓人”平臺射出!拖著細密的尾流,如同嗜血的蜂群,朝著熔巖洞口后方那片未知的、剛剛被探測到的巨大溶洞空間深處疾馳而去!它們將在盡頭炸開,將高能聲波脈沖推向每一寸角落!尋找能量反應源!掃描生命信號!
“發現大型水域!溫度梯度低于3℃!高濁度!生物信號……異常活躍!目標區域……正下方四百米,鎖定!巨型不規則腔體通道!”
“能量殘留……峰值方向……指向腔體深處!紫淵能級……正在衰減!但核心點……存在高熱異動!”
數據在光屏上瘋狂刷新!
秦烈無聲地懸浮在王天雄側前方半步的位置。他那特制的面具雙眼部位,此刻亮起了兩點深邃的冰藍色光點,如同永不凍結的極地核心。他整個人紋絲不動,如同一塊磐石嵌在平臺邊緣,任由下方高溫氣流和腐蝕水汽沖擊著他的特制作戰服。肩部的微型傳感器以遠超常規探測器的精準度鎖定了掃描目標。他的聲音像一塊冰劃開沸騰的油面:
“目標確認。下方三百七十米,水體中軸線偏移十一度,正在高速移動。能量核心收縮,高熱彌散……但……它在拉扯東西……” 他面具下的眉頭似乎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聲音首次帶上了一絲凝滯,“……某種……正在崩解……抗拒的……殘留……意志……”
“我不管它拽的什么!” 王天雄猛地一揮手,打斷秦烈,面孔在幽藍光焰的映照下如同癲狂的厲鬼,“那滴水!那滴水必須在彌散前拿到!!水鬼組開路!掘墓人壓上去!秦烈!你親自帶隊!給我釘死那熱源!!”
“是!” 水下通訊頻道爆發出嗜血的應和!
噗!噗!噗!
數名裝備著最強水下作戰系統、代號“水鬼”的精銳隊員打開了推進器加力!他們如同深淵中獵食的蝠鲼,引擎帶出高速旋轉的氣泡長尾,順著熔巖洞口巨大的斜坡通道,率先沖入那片沸騰、渾濁、未知的冰冷深淵!手中特制的震蕩魚叉和激光切割器隨時準備撕碎任何擋路的血肉!
三臺龐大的“掘墓人”武裝平臺緊隨其后,如同鋼鐵堡壘,碾碎熔巖凝固的殘渣,開足引擎動力,如同巨大的深海爬行者,轟鳴著、霸道無比地壓入剛剛撕裂的通道!
秦烈的身影動了。沒有多余的動作,甚至沒有啟動推進器。他身體微屈,如同蓄滿力量的獵豹,一步踏出平臺邊緣,裹挾著一股無形的力場,無聲無息地沒入下方幽深、冰冷、充斥著致命氣霧的黑水之中!冰藍的目鏡光芒在水面留下一道迅速消失的尾跡。
“數據同步!” 王天雄對著操作臺咆哮,眼球死死釘住光屏上高速變化的能量讀數!
地表。古玩玉器老街邊緣。舊貨鋪子后堂。
光線愈發昏暗,灰塵顆粒在空氣里浮沉。濃重的霉味混雜著劣質煙草的氣息,如同凝固在時間角落的陳年藥渣氣味。只有柜臺頂端懸著的那盞鎢絲燈,昏黃的光暈只勉強圈住老榆木柜臺上的一小塊區域,映照著那塊灰撲撲的斷玉,以及錢老頭那雙骨節粗大、遍布歲月刻痕的老手。
玉牌已被擦拭得更干凈些,但依然斑駁灰暗,透著一股滄桑的寒氣。蟠繞扭曲的紋路在局部被清理出來的位置,呈現出一種古老而粗獷、仿佛源自蠻荒紀元的線條張力,邊緣的斷裂處也越發顯得突兀猙獰。
“……西邊……斷傳承的老家族……”
錢老頭的聲音低沉下去,仿佛帶著某種穿越了漫長歲月的回音,渾濁的目光被老花鏡片遮擋,看不真切。他叼著那根劣質卷煙,煙頭明滅的火光,在昏暗的光暈里一跳一跳,像將熄的鬼火。剛才隨意畫在柜臺積灰上的那個抽象冰冷的符號,此刻已被他寬大袖口不經意地帶起的微風拂亂了大部分,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刻痕和暗影,卻反而更添了幾分詭秘。
“壓棺材板底的玩意兒……晦氣啊……”
他最終吐出一口濃濃的、帶著焦油味的煙霧,繚繞的煙痕在光線中扭曲變幻。指尖在柜臺邊緣那盞昏黃的燈下一彈,一點不易察覺的煙灰無聲地飄落在那幾乎被抹去的符號刻痕上。
李九垂著眼,臉上堆滿了生意人的后怕和嫌晦氣:“錢老,您看這事兒鬧的……真邪性!不行不行,這玩意兒我可不敢要了!您老隨便找塊抹布裹裹,我扔了喂魚塘去!” 他作勢就要伸手去拿那塊玉。
錢老頭布滿硬繭的手卻快如閃電,粗糙的手指一按,如同盤根老樹的枯枝,穩穩地將那塊冰冷的斷玉壓在了燈光之下。
“慌什么。” 錢老頭的聲音平淡無奇,眼皮耷拉著,只盯著那塊玉,“是福不是禍。九爺……” 他終于抬起渾濁的雙眼,目光從鏡片后像針一樣緩慢地刺到李九臉上,“……你……見過那些東西么?”
“東西?啥東西?” 李九故作茫然,心頭卻猛地一跳。那雙渾濁眼睛里的光,剛才那一閃而逝的冷意……絕非普通老頭子該有!
錢老頭沒立刻回答。他用叼著煙的嘴深深吸了一口,劣質煙草的辛辣氣味在狹小后堂彌漫。指尖沿著那斷玉上清理出來的蟠紋紋路,極其緩慢地滑動,最終停留在那個令李九當初感知到刺骨寒意的、微微凹陷的點上。粗糙的指肚在那個點上,再次以一種微乎其微、卻帶著奇異韻律的極快節奏反復搓碾了幾下。
嗡……那股冰冷如沉眠兇獸骸骨的異種寒意,再次沿著錢老頭的指尖傳遞!
他手指驟然停頓!
“不是玉髓……” 錢老頭的聲音更低了,近乎自語,仿佛在回憶某個極其遙遠而寒冷的夢魘,“……是骨頭……”
“嗯?” 李九這次是真愣住了,下意識皺緊眉,“骨頭?古玉的鈣化沁?”
“不是沁。” 錢老頭的聲音像被煙嗆著,渾濁地咳了幾聲,抬手慢條斯理地將嘴角的煙灰抹掉,渾濁的眼神越過李九的肩膀,望向博古架深處那些影影綽綽的蒙塵“古物”,仿佛在看一堆堆埋葬在時間里的骸骨。“……是……真骨頭。磨出來的……”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刻骨的嘲諷,又像在訴說一個無法撼動的、冰冷的既定規則。
李九的呼吸微微一滯。寒意順著他背后的脊椎無聲地蔓延開,遠比斷玉本身傳遞的冰冷更為瘆人。真骨頭……磨成玉?!這念頭本身就帶著一種毛骨悚然的褻瀆感。那些家族……到底是什么來路?
錢老頭似乎沉浸在那煙霧和腐朽的氣味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以前……大概三十多年前吧……剛吃這碗飯沒多久……跟人在南邊大山里頭跑貨……就這紋路……見過一小塊碎的……是串珠子上的一顆……當時也不認得……只當是老山里的獨苗工……”
他頓了頓,深深吸了一口煙,煙霧吞吐間,模糊了那張溝壑縱橫的臉。
“……那伙人……都死了。”
語速極其平緩。像是在陳述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情。
李九感覺后堂的空氣瞬間又冷了幾度,連帶著那盞昏黃的燈也仿佛在搖曳。
“死在……山里?” 李九的聲音也低下來。
錢老頭緩緩搖頭。粗糙的手指在柜面上輕輕地敲了一下,如同替那些人敲響了喪鐘。“……死在……城里。”
昏黃光線中,他渾濁的目光似乎穿過了磚墻,落向了某個被繁華掩蓋、卻又滲著無盡寒冷的角落。
“……一夜之間……全沒了。死得……很干凈……很……碎。” 老頭的聲音平直無波,每一個字卻像一顆冰珠子砸在人心上,“……現場……找到幾片磨下來的……很碎的……玉屑。就是這種骨頭……就是這種冷……”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那塊斷玉。
“……紋路沒這個完整……但……冷。一樣的冷。” 他停了停,吸了口煙,煙霧繚繞中,眼神更加渾濁,“……然后……還有一樣東西……散落在地上……很多……” 他抬起枯槁的手指,慢吞吞地,點了點自己的額頭。
“……很多眼睛珠子……混在碎肉里……瞪得很圓……” 他的語調甚至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戲謔和麻木,“……都是……被碾碎之前……自個兒摳下來的……血呼啦嚓……都僵在臉上……”
嘶——
李九倒抽一口涼氣,一股寒氣瞬間從尾椎骨沖上天靈蓋!不是畏懼描述,而是因為錢老頭最后那句“摳下來”的語氣!那麻木中的一絲怪異,如同在咀嚼某種非人存在的冰冷邏輯!
他猛地想起方才在地攤上感應到的、那塊斷玉紋路深處那股刺骨的寒意和那滴沉寂真血中傳來的、屬于“異星食骸者”的兇戾規則……如果那些散落的碎肉和眼眶里被自己摳出來的眼珠……
他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
錢老頭像是終于說完了某個早已爛在肚子里的陳年故事,將煙頭按熄在柜臺上一個滿是煙痕的舊碟子里。渾濁的眼睛重新變得如同蒙塵的石頭,毫無波瀾地看著李九:
“所以……這東西……” 他用布滿裂紋的指甲點了點柜臺上的斷玉,“……它不認得我……它認得……找它來的人。” 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極其細微、近乎僵死的弧度,如同枯樹皮裂開了一道縫。
“……九爺……您……信命嗎?”
蘇家核心醫療中心頂樓。觀察室。
死寂。絕對的死寂被強行撕破的余韻尚未消散。
儀器警報燈異常熄滅后的無聲黑暗角落,仿佛隱藏著比警報更深的驚恐。唯有一處光源在劇烈地閃爍跳動!
嘀——嘀——嘀——!!!
如同被喚醒的遠古泰坦的心跳撞擊著巨鼓!每一次轟鳴都短促、沉重、帶著一種要將金屬胸腔徹底震碎的原始暴虐感!巨大光屏上,代表心臟泵血強度的數值如同失控的烈馬在瘋狂飆升!紅線報警區被粗暴地反復踏破!
那組由頂尖物理學家構建的暗紫毀滅核心結構模型圖譜,此刻更像一團在烈焰中被投入冰水的混亂光斑!核心處的結構紋理剛剛經歷了億萬分之一秒的狂暴扭曲與碎裂!模擬推演進程在那一刻死機般停滯!如同看到了不可名狀的禁忌!
維生艙內!
葉辰**的胸膛在幽藍生命光流的包裹下,此刻正伴隨著那急促到恐怖的心跳音!一次次如同被無形重錘猛烈敲擊般向上彈起!每一次彈跳,胸口中央那片被暗紫晶體化的血肉邊緣都會爆發出一圈圈肉眼可見的、如同熾熱液態金屬凝固表面般的猩紅色能量漣漪!
這每一次撞擊帶來的劇痛是如此恐怖!那種源于靈魂內核的撕裂感、失去最珍貴之物被活生生剜走的絕望之痛!讓原本處于深度腦死狀態的軀殼本能做出了最激烈的反饋!
如同被地獄的烙鐵反復貫穿!
葉辰身體每一次弓起的瞬間,頸部和手臂的肌肉都繃緊到極限,青筋虬結暴凸!似乎想要怒吼!喉嚨卻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死死扼住!只有牙關被咬得發出“咯咯”的、令人牙酸的恐怖摩擦聲!眼角、鼻孔、耳朵里……絲絲縷縷暗紅色的血液無法抑制地被那狂猛的心肺泵力擠出!在他蒼白的皮膚上畫出凄厲蜿蜒的痕跡!
濃重絕望的毀滅氣息被那爆發的心臟劇烈地擠壓著!如同瀕死的狂獸在瘋狂蹬踏、撕裂束縛它的囚籠!那暗紫核心的膨脹壓縮頻率已遠遠超出所有維生系統的設計極限!維持能量護盾的多個超導環發出瀕臨熔斷的超載蜂鳴!
“極限了!腦干反射區壓強超出閾值300%!全身激素水平失控!!”
“警告!維生矩陣負荷超過95%!超導環T-7、T-11溫度超標!即將觸發緊急脫離!”
“啟動強制神經阻斷程序!最大劑量——” 醫護主管面無人色,聲音因極度恐懼而尖銳變形,手指顫抖著按向控制臺上那個猩紅的按鈕!
就在指尖即將觸碰按鈕的瞬間!
“等等。” 一個極其冰冷平靜的聲音,如同手術刀切斷了她指尖的動作!
蘇映雪依舊站在巨大的單向玻璃墻前。那道從葉辰胸腔爆開的冰冷紫色虛影風暴早已消散,但她的身影,在剛才那一瞬明顯的繃緊之后,并未恢復那種完美的、不似人類的冰雕姿態。
她的脊背挺直依舊,卻不再顯得那般空靈無物。月白色長裙的絲絨表面,在剛才攥緊拳頭處留下了一道明顯的、凌厲的折痕,此刻如同無法撫平的傷痕,烙印在原本完美的線條上。
她那對如同萬載冰魄雕琢而成的眼眸深處,倒映著維生艙內正在劇烈痙攣、口中不斷溢出鮮血的葉辰。
剛才因那道紫色風暴虛影而急劇收縮的瞳孔,此刻恢復了一貫的冰冷剔透。但仔細觀察……在那剔透的、仿佛不摻雜任何人類情緒的冰晶瞳孔最深處……似乎殘留著一道極其細微、如同微縮電光劃過的……深紫色印記?
她抬起手。那只剛剛攥出折痕的、完美無瑕的右手。
指腹在光滑冰涼的單向玻璃墻表面極其緩慢地滑過,描摹著葉辰胸口中央那暗紫核心爆發能量時蕩開的猩紅漣漪輪廓。
動作看似輕柔隨性。
但指尖劃過之處!
吱——嘎——
厚達二十厘米、能抵御小型戰術導彈轟擊的多重復合式特種單向玻璃墻面上!一道極其細微、卻清晰無比的白色劃痕!如同最鋒利的金剛石刀尖刻過!在燈光下驟然顯現!!
醫護主管即將按下猩紅按鈕的手指硬生生僵在半空!渾身冰冷!
蘇映雪的視線未曾移動分毫,依舊鎖定在維生艙內。
嘴唇微啟,聲音如冰雪簌簌落下:
“準備‘夜蝕’。”
她的眼瞳深處,那道深紫色的印記仿佛與葉辰胸口那瘋狂搏動的毀滅核心產生了某種冰冷的共鳴。
“……他的痛苦……”
冰冷空靈的聲線中,首次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停頓?
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幽邃、仿佛吞噬了所有情緒的……深寒:
“……有用。”
地底溶洞。巖石平臺。
時間仿佛被那巨大的崩裂聲凍結了一瞬。
嗡——!!!
那縷朝著蘇清雪額頭蜿蜒流淌的幽紫氣息驟然凝滯!如同毒蛇被無形的利針釘住了七寸!一股更加宏大、更加原始、更令人無法理解的冰冷意志從身下裂開的巖石深淵中沖天而起,瞬間壓過了之前所有的氣息!
大地在震動!
不是劇烈晃動,而是一種深沉的、沉悶無比的、如同冰川在萬丈冰蓋下緩慢移動的摩擦轟鳴!整個巖石平臺都在這種宏大而陰寒的震顫中**!細小的碎石從四周高聳的巖壁上簌簌滾落!
砰!!
身下厚厚的巖層如同脆弱的薄冰,終于在某個臨界點徹底斷裂、崩碎!
蘇清雪只感覺身體猛地向下急墜!冰冷刺骨的氣息如同怒濤般從裂口下方噴涌而上!視線瞬間被崩散的碎石粉塵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帶著絕對深寒與死寂的幽暗氣流所吞沒!
求生的本能在最后的時刻壓倒了額頭的命令!令牌在左臂覆蓋的層層寒霜下發出了最后一聲微弱的哀鳴!蘇清雪幾乎是憑著瀕死野獸般的直覺,在身體墜落的前一秒,手腳并用,瘋狂地朝著崩塌區域旁邊尚且穩固的、靠近陡峭巖壁的方向猛地翻滾!
轟隆!!!
煙塵彌漫!碎石如雨!
蘇清雪重重撞在冰冷堅硬的石壁上,翻滾停止。她劇烈地嗆咳著,肺里灌滿了粉塵和那深入骨髓的寒氣。斷裂的肋骨鉆心劇痛,渾身骨頭像要散架。她狼狽地撐起身子,幾乎滾落懸崖,驚恐地回頭望去——
就在剛才站立的位置,整個巖石平臺靠近中間的一片區域徹底塌陷下去!形成了一個黑沉沉的、不規則的大坑!坑洞邊緣犬牙交錯,斷裂的巖層如同被巨型獠牙啃噬過一般。坑洞深處一片漆黑,濃得化不開,如同連通著另一個冰冷死寂的時空。剛才那股噴涌而上的、帶著絕對深寒的氣息,正從那坑洞深處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迅速浸潤、凍結著整個塌陷區域,連空氣中飄蕩的粉塵都變得滯重冰冷,緩緩沉降。
是這股力量!撕裂了巖層!
它驚走了那條紫氣的毒蛇,也……救了她?
蘇清雪的身體因寒冷和恐懼劇烈顫抖。她蜷縮在巖壁之下這處暫時安全的角落,盡可能遠離那個深不見底的寒洞。額頭的冰冷紫氣印記此刻如同受了驚嚇,蟄伏不動。左手掌心的令牌被層層厚重的白色霜晶徹底覆蓋,僵硬無比,感受不到一絲生機暖流。被強行修復的軀體在劇烈的翻滾和撞擊下再次變得傷痕累累,刺骨的劇痛拉扯著她搖搖欲墜的意識。
她的眼角無意間掃過自己剛才翻滾、掙扎、逃命時觸碰過身側冰冷巖壁的左手。袖口在滾動中已被扯爛,露出一小截蒼白染血的手腕。
在那沾著污血和塵土的纖細手腕內側……
一點小小的、冰冷的硬物,不知何時,硌在了皮膚上。
她顫抖著,下意識地用還算完好的右手,艱難地撥開破爛的袖口布片……
一枚……袖扣?!
冰涼的金屬觸感,在滿身血污中異常清晰。
被切割成簡單長方體的深色金屬,邊緣圓潤光滑,帶著一種低調內斂的光芒。金屬表面沒有繁復的紋飾,只有一個小小的、深深的、刻上去的字母——Y。
這枚袖扣……是那天晚上……他按在墻上……吻她額頭時……被她的圍巾線勾下來……她悄悄攥在手心帶走的……
蘇清雪緊緊將它攥在冰涼的掌心。這堅硬的冰冷觸感,此刻竟成了漂浮在無邊冰海深淵中唯一的……一點真實。
就在此刻!
啪!
極細微!極近!
如同微小的冰晶崩落的聲音!
蘇清雪猛地抬頭!
就在她頭頂上方不足半米!那片陡峭、冰冷、覆蓋著滑膩青苔的巖壁縫隙深處!
一絲比之前所有、都更加純粹深邃的幽紫色氣霧!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
悄無聲息地……
溢了出來!
帶著那令人徹底凍結意志的……冰冷的警告!
它……在盯著?!
蘇清雪的心臟幾乎驟停!她猛地想后退,背脊卻重重撞在了冰硬的巖壁上,無處可退!
那絲紫氣緩緩……向下……
目標……仿佛是她緊握著那枚袖扣的……右手?
不!
更準確地說……
是她掌心之中……
那一點小小的……仿佛在散發著一絲微不足道暖意的……
金屬?符號?聯系?……寄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