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翡到這世界來也沒什么朋友,如今和家人也只是維持表面的平和,試喜服這事思來想去,只能叫上安平郡主。
漆盤一字擺開,把姜翡這屋子都顯得逼仄了。
姚氏對她雖摳,但婚服畢竟是臉面上的事,不好太過簡薄,這婚服從用料到繡工都是極好的,顯得姜家對這個女兒極為重視。
姜翡站在銅鏡前,任由她們擺弄。
嫁衣只有領口和腰帶是正紅,其他地方卻不是正紅,比正紅更淺,比彤色又要深一些。
安平郡主等她穿好,遣散丫鬟,上前替她理著衣襟,“這纁色不襯你,得正紅或絳色才好。”
說實話,姜翡也不懂這些,反正她看到電視劇里看大家成親都是全身大紅的喜服。
“我不能穿正紅嗎?”
安平郡主笑了笑,“朱為貴,那是皇室才能穿的顏色,官員之女只可酌情輔以正色,魏明楨要是有世子之位在身,你也能穿正紅的喜服。”
安平郡主頓了頓,又說:“你若是嫁給昭寧王,便是穿什么顏色也不為過了。”
原來如此,這禮制也忒復雜了。
姜翡展開雙臂給她看,“還過得去吧?合身就行,好看不好看的倒是沒什么。”
安平郡主沒見過她這樣的。
哪個女子對自己嫁衣不是千挑萬選,她倒好,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可是既然無所謂,又何必非嫁魏明楨不可呢?
“你真的要嫁給魏明楨?”
姜翡道:“我肯定是要嫁給他的,這是早早就定下的親事。”
“可我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安平郡主柔聲道。
“什么樣的人?”姜翡轉過身。
安平郡主想了想,說:“你的想法總是和旁人不同,你不是那種困于禮教的人,否則也不會讓我和張諍和離。”
姜翡有口難言。
她不困于禮教,但是她困于任務啊。
“那昭寧王呢?”
姜翡整理腰帶的動作一頓,沒有抬頭,“他……”
安平郡主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下文,憂心忡忡地看著她,“我不想你走我的老路,等嫁了人再后悔就晚了。你真的想好要嫁給魏明楨了嗎?”
“想好了。”姜翡肯定道:“我不會后悔。”
“可你為什么皺眉?”
姜翡抬手一摸,才發現自己眉心不自覺緊鎖。
“阿翡,你連說謊都不會。”安平郡主拉著她坐下,拿起梳子輕輕梳理姜翡垂落的長發,“你知道嗎?你現在就像個即將赴死的囚徒,而不是待嫁的新娘。”
姜翡看著鏡中的自己,好像也沒安平郡主說的那么夸張,但心里卻有一種被什么東西堵住的感覺。
她清楚地明白,不是因為要嫁給魏明楨,而是因為她又要去傷害那個人了。
那個人剛剛把破碎的自己一點一點粘起來,她又要狠心地將他擊碎,除了心虛,她好像還有那么一點點心疼。
看來心太軟的人果然不適合做任務。
“那郡主呢?”姜翡岔開話題,“郡主想好了嗎?”
安平郡主點了點頭,“我現在想通了,特別是看到你。”
“找個情投意合的,對自己的好的。安平郡主的手指穿過姜翡的發絲,動作輕柔,“阿翡,我希望你也能這樣。”
姜翡從鏡中回了她一個笑容,“等我嫁給魏明楨,所有的事都能好起來。”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裴涇徑直抬腳入內。
他視線在安平郡主身上一掠而過,長久地停留在姜翡身上。
姜翡倏地轉過身,手往后撐著妝臺。
全身的毛孔都在裴涇推門而入的那一刻張開,掌心和后背瞬間冒出了汗,就像一枚炸彈的引線已經燃到了眼前。
她從來沒想過,真相竟然是在這樣的場合被他發現。
裴涇沉著臉,一步一步朝她靠近,期間沖安平郡主擺了擺手,示意她出門。
安平郡主看了眼姜翡,腳下沒動,“阿翡,你……”
“郡主您先出去吧。”姜翡強自鎮定,“我沒事。”
安平郡主猶豫片刻,終是嘆了口氣,輕輕帶上門離開。
屋內頓時只剩下他們二人。
裴涇的目光如炬,一寸寸掃過她身上的嫁衣,最后定格姜翡略顯蒼白的臉上。
姜翡的心跳幾乎要沖出胸膛,她下意識攥緊了身后的妝臺邊緣,指節摳得發白。
剛才她聲音不小,以裴涇的耳力,不可能沒聽到,他會做什么?掐死她還是發瘋?
姜翡的呼吸幾乎停滯,她看著裴涇一步步逼近,只覺里衣已經黏在了后背上。
“本王就知道,這顏色不襯你。”
“啊?”姜翡一下愣住。
裴涇停在原地,將她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再次肯定地點頭,“的確不襯。”
“你,你都聽見了?”
裴涇一臉無辜:“聽見什么?”
“就是……”姜翡咬了咬唇,“剛才我和郡主說的話。”
“沒聽清。”
姜翡瞪大眼睛:“你耳力那么好,怎么可能沒聽見?“
裴涇拿起漆盤中的的首飾瞧了瞧,又放回去,“你家那個陪嫁的小胖子忒鬧騰,纏著本王要當陪嫁,到門口才好不容易甩掉他。”
姜翡盯著裴涇的側臉瞧了一會兒,確定他的確是沒聽見,這才松了口氣。
誰知正要收回視線,卻被裴涇的目光逮個正著。
“你們說了什么?”裴涇往前一步,“這么怕本王聽見?”
姜翡下意識后退,腰抵在妝臺邊緣,已是退無可退。
裴涇哂笑了一下,突然抓住她的腰帶一拽,兩人身體相貼,鼻尖幾乎撞到一起。
那么一張俊臉就擺在眼前,姜翡眨了眨眼,又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裴涇……”
“嗯?”
“如果,”姜翡問:“如果哪一天,你發現一個真相,會不會殺了我?”
裴涇蹙了蹙眉,“什么真相能讓本王殺了你?”
他思索片刻,道:“你是男的?如果你是男人,本王就殺了你,讓你重新投胎成女人,十六年后本王娶你。”
姜翡:“……”
算了,跟這個人是沒法正常聊天的,因為他壓根就不是正常人。
“讓開。”姜翡抬手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這一下捶得裴涇心口酥酥麻麻的,讓到一邊的動作都過分乖巧了,然后坐在椅子上看她拿著耳墜往自己耳朵上比劃。
裴涇看得手也癢心也癢,半握著拳頭拇指在食指指背上摩擦著。
忍了很久終究是沒忍住,伸手把眼前的人兒一把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