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垂眸看了一眼攔在身前的手,驛站內處處都是值守的官兵,大夏女皇絕不會允許一個心思歹毒之人接近寶親王,他不能在人前摘下臉上面罩。
毀了蘭王子的聲譽,他回去了也是死路一條。
“這位大人,我從小被烈火灼燒,臉上只有露出的這點皮肉是好的,既然這重地不給閑雜人等進去,大人的東西就自己拿進去吧。”
白術將背上背著的包袱拿了下來,這里面裝的是蘭王子的衣服,是為了防止國宴上弄臟后更換的,就算是被官兵檢查,也查不出什么東西來。
尉遲蘭已經被眼前的情況急得不知所措了,白術的話就像是一棵救命稻草,他此時也顧不上旁的了,連忙從白術手上接過包袱,從包袱里拿出一錠銀兩塞到白術手上:
“今日有勞你了,既然如此,你回去吧?!?/p>
白術千恩萬謝的接過碎銀子就想離開,剛轉身就被身后跟著的官兵攔住。
“面罩摘了,驛站內進出所有人都要接受檢查?!?/p>
見白術被攔住,尉遲蘭比他還要著急,生怕白術摘下面罩,今夜的光輝事跡還未從他心里褪去,不能就這樣被毀了。
“他不過是我路上碰到的一個普通百姓,此事寶親王也知曉,你們這么為難人作甚?”
尉遲蘭想拿出王子的架勢震住這些人,他現在畢竟也算是寶親王面前的紅人了,這些人不看小宛的面子也不能不看寶親王的面子。
攔在門口的官兵相互對視一眼,彼此交換了眼神,攔在白術身前的手并未放下。
“殿下每日繁忙,哪里會將這種小事記在心里,快些摘下面罩,別逼我們動手。”
值守的官兵說話間,這里的熱鬧引來了更多的人,白術一雙棕褐色的眼睛從這些人身上掃過,腦中飛速思考著怎么能過此關。
他不清楚蘭王子和寶親王到底有多情深義重,但他對于大夏女皇的狠辣手段還是有所耳聞的,今日之事若是不能善了,傳到女皇耳中,計劃是絕對成功不了了。
尉遲蘭說不定還會被大夏女皇秘密處死,到時候小宛也可能會被牽連。
眼看局面愈發緊張,尉遲蘭感覺周圍的空氣流動都變慢了,這樣毫無辦法只能等死的感覺實在難受,他感覺呼吸都困難了。
“小人的臉十分丑陋,怕驚著各位大人了。”
白術還在垂死掙扎,這里不是小宛,在此值守的也不是小宛那群只知道偷奸?;墓俦?,若是這些官兵一味堅持要他摘下面罩,他就只能跑了,蘭王子可能會被牽連,但若是有寶親王護著,最多也只是一個時差糊涂的罪名,被大夏女皇訓誡幾句的事情。
這一切也總好過事情敗露。
“我等都是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什么嚇人的傷疤沒見過,你放心大膽的摘,若是能將我們嚇住,我定為你尋來上好的疤痕膏,幫你臉上的疤痕淡化?!?/p>
官兵聲音爽朗,聽著像是極好相處的,可那眼神可怖的像是在審視犯人。
白術抬頭看了眼越來越多圍過來的官兵,思考自己從這里逃脫的可能性有多大。
要是逃不掉就干脆趁亂把臉劃花了,到時候血肉模糊的,傷疤也難以辨認。
白術打定了主意,回頭想用眼神示意蘭王子,卻見他額前已經冒汗,像是已經畏懼到了極點,干脆收回視線。
蘭王子是什么樣的人,他受命隨行的路上不是就已經領教過了嗎?
大夏處處充滿了危險,他心中思慮太多,反而亂了方寸,他可能是瘋了,才會指望空有一張臉的尉遲蘭成事。
白術喉結滾動,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只希望結局不要比他想的還要糟糕就夠了。
“這是怎么了?怎么都圍在這里?”
就在白術想要沖出去的時候,一道清亮的女聲從不遠處響起,剛才還團團包圍的官兵主動讓開了一條道。
白術轉頭看去,他認得來人,是大夏女皇陛下身邊的宮女,還是常跟在大夏女皇身邊的那位,她怎么來了?
計劃被打斷了,白術只能靜觀其變。
“云苓姑姑,我們正在奉命檢查出入驛站的人員,不知云苓姑姑這么晚了還過來所為何事?”
值守的官兵自然不會將事情全盤托出,檢查出入驛站人員是他們的職責,這人臉上戴著面具,還能從驛站大門堂而皇之的走進來,這本就是大門處值守官員失職了。
眾人眼前站著的可是陛下身邊最得臉的云苓姑姑,陛下不在時,她的話就是陛下的意思。
官兵失職讓云苓姑姑知道,想必無需多久,陛下就會知曉。
他們都是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了,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要是因為此事被陛下問責,后果誰也不敢想。
云苓走到眾人中間,目光在白術身上掃過,又從尉遲蘭那張有些虛弱慘白的臉上轉到值守的官兵身上。
“小宛王子不遠千里來到大夏,路上著了風寒,陛下擔憂小宛王子身體,特意派我送來湯藥。”
聽到湯藥兩個字,尉遲蘭的臉色比剛才還要難看,只是早上那一碗就已經夠讓他難受的了,晚上還要再喝,他今夜都未必能睡得著了。
在場眾人都不是傻子,還從未見到陛下這樣重視過哪國使者,看來寶親王和小宛王子的事情多半是真的了。
想到此處,眾人的心不免揪起,尤其是那幾個剛才執意要檢查的官兵。
所有人都能看出那戴著面罩的男子遲遲不愿摘下面罩肯定是心中有鬼,但若是有人保著,那這查與不查,怎么查,其中的彎彎繞繞大有不同。
“那云苓姑姑就快些進去吧,天氣冷,這湯藥別涼了?!?/p>
值守的官兵紛紛讓開一條路,請云苓進去。
云苓早就到了驛站,剛才躲在人群后面看熱鬧,小宛王子身邊的人有問題,小宛王子也未必像看上去那樣人畜無害,她回去一定要匯報陛下。
但現在,這碗湯藥才是最重要的。
“凌遲的刀子”遲早要落下身上,也不妨礙小宛王子在那之前先受受苦,適應適應在皇權底下討生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