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崇月搖晃著毛尖上還沾著墨水的毛筆,已經想好了洛玉維此生結束時的畫面了。
洛玉維是典型的出身京城名門,自己幼時也刻苦學習,一生都被家族托舉,也會習慣性的反哺家族。
或許會因為在牢中待的時間久了,精神恍惚之下,再被嚴仁正拿著這些日子里京城發生的事情一激,情緒上頭說了本不該說的話。
想必說完之后,便會后悔無言再見洛家族老,若是不派人仔細看著,自裁在牢中都有可能。
梁崇月提筆在奏折上簡單回復后,就將奏折放到了一旁。
完成了今日份的任務,梁崇月從養心殿出來,正好看見了巡邏的禁軍中有些印象的身影。
“召曲統領。”
梁崇月站在養心殿大門前,春日里的陽光灑下,將她整個沐浴在金光之下,宛若神仙真人。
“末將曲遵義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曲遵義跪在陛下身前,第一次被陛下召見,他心中難免有些惶恐。
“不必慌張,朕前些日子出宮撞見了你女兒,是個通透之人,聽阿箏說學識不凡,朕如今開女子恩科,你怎么不讓她去試試?”
曲遵義聞言微微愣神,有些不知該怎么回陛下的話,思索片刻后才道:
“陛下說的可是蓮兒?”
“難不成你還有好些個學識不凡的女兒?朕的朝堂正缺這樣的人才,曲統領若是有,藏著掖著可不好。”
梁崇月話語聽著像是在閑談,曲遵義雖然不似剛才那樣緊張,也漸漸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他知道蓮兒與向家永樂郡主相識,卻不知在永樂郡主那里對蓮兒的評價竟然這樣高。
“回陛下的話,末將家中只蓮兒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兒了,也已經許配了人家......”
曲遵義剛想說作為女子,人生最重要的便是婚嫁之事,現在應該在家中乖乖繡喜服才是,可話還沒說出口,低著頭視線對上了眼前的明黃色的長靴,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如今正是國喪期間,曲遵義是準備在國喪期間嫁女兒嗎?”
遇到國喪,宮中都不能光明正大的迎新人來,更不必說京城里的官員人家了。
“不敢不敢,末將不敢。”
曲遵義一張嘴笨的很,梁崇月有些懷疑她今日多此一舉,曲蓮兒能不能考得上還是一回事。
“既然不敢,不妨讓孩子一試,別耽誤了朕求賢納士。”
陛下親自開口了,曲遵義就算是已經有了打算也只能是先擱置一旁,跪在陛下面前恭敬遵旨。
“是,末將遵旨,回去就收了蓮兒的針線,讓她讀書。”
梁崇月聞言這才稍許滿意的點了點頭,抬手將他揮退。
瞧著曲遵義走遠后慢慢挺直的背脊,她能做的全都已經做了,接下來的路能走成怎么樣只能靠曲蓮兒自己來了。
“宿主被我逮住了,還以為你真的忍心不幫呢。”
系統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梁崇月連頭都沒回,準確的在它走到身邊的時候朝著白花花、毛茸茸的腦袋狠狠揉虐了一番。
“若她這些年真的勤學苦讀了,那朕今日之舉就是她應得的。”
相反,若是曲蓮兒只是空會吟詩作賦,連鄉試都過不了,那她就只能認命嫁人,也會和阿箏漸行漸遠,到時候,她失去的遠比今日得到的要多得多。
后面的話,梁崇月沒和系統說,說了系統也不會理解的,去慈寧宮陪了陪明朗后,梁崇月想了想這幾日有些冷落赫言庭了,出了慈寧宮,便吩咐平安前去傳話,今夜召赫言庭侍寢。
梁崇月習慣性的雨露均沾,今個去了那,明個就去另一處,左右這宮里頭現在只有兩位后妃,她還顧得過來。
當晚的養心殿內,梁崇月剛用過晚膳,赫言庭就坐著步輦過來了。
“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春日夜里,赫言庭穿著少見的嫩綠色,襯得人別有一番風采,像是今日早晨剛盛開的鮮花,晚上就被送到了梁崇月床榻上。
“起來吧,這樣鮮嫩的顏色襯你,瞧著像是剛剛及冠。”
梁崇月上前去將赫言庭扶起,養心殿內殿的宮人們皆以退下,不過時間尚早,現在就安寢未免有些浪費了。
“臣妾前些日子學了個酒方,已經釀成,陛下可要陪著臣妾一起用些?”
那次赫言庭喝酒被梁崇月撞見之后,老實了一陣子,見她沒放在心上,便大著膽子邀她一起了。
梁崇月從前喝酒只有赤嶸相陪,連下酒菜都沒有,兩個人就干喝。
喝多了之后胡鬧一通,將前些日子里積攢的不痛快全都發泄出來后,心情就好多了。
可赫言庭喝酒不是這樣,他純粹是在云州的時候喝習慣了,想喝,饞酒了。
那日陪著他一起喝酒的時候,光是下酒菜都擺了滿滿一桌子,聽著赫言庭描述云州肆意瀟灑的日子,光是聽他的聲音里都帶著懷念。
“今日朕已經用過晚膳了,只能陪你小酌幾杯。”
赫言庭知道陛下政務繁忙,能得陛下賞臉和他一起喝酒就已經是對他的恩賞了。
“臣妾多謝陛下,臣妾今日還準備了不少下酒菜,臣妾這就給陛下布菜。”
梁崇月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看著赫言庭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一樣的在她的養心殿里忙活著。
將準備好的下酒菜擺滿了一小桌的,看這架勢,梁崇月都懷疑今日她若是不召赫言庭侍寢,他是不是就準備在自己宮里不醉不睡了。
赫言庭擺好一切,等著平安公公全都試毒完畢后,瞧著陛下還坐在原處,殷勤的接過云苓手上的水盆,捧到陛下手邊:
“臣妾侍奉陛下凈手。”
梁崇月好笑的看著這一幕,自己折起袖子,將手放在水盆里洗了洗。
今日若是換做旁人來做,梁崇月只會覺著他們心急,可是赫言庭這樣。
梁崇月只會覺著這酒可能今日才到日子,赫言庭已經等不及想喝酒了。
有趣的事情是講不完的,赫言庭剛開始的時候,只聊些云州城里有意思的事情,酒過三巡之后,嘴里的肉也不香了,開始盯著梁崇月傻笑,那架勢像是酒里有毒,將他毒得神志不清了。
梁崇月不和醉鬼歡好,見赫言庭這樣,朝著外面喊了一聲:
“來人,送德君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