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與柳珺焰聊了很多很多。
越聊,疑團就越多。
之前踏鳳村一事之后,我已經明白關于我的前世種種很難弄清楚,所以我已經打定主意先不糾結于此了。
可世事難料。
我發現我越是躲,事情就越是往我身上撲。
怎么躲也躲不開。
當然,我心里也清楚,躲得了一時,能躲得了一世嗎?
現在除了鳳貍姝,還有一個所謂的未婚夫在盯著我,有他們在,我永遠不得安寧。
·
后院的修葺工作進展得很順利,一周后已經竣工。
破敗的房屋被翻新,該做的陣法部署,柳珺焰和灰墨穹早就安排好了。
那個灰書臣很多年前挖出來的鼠洞也被填平。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我們正圍坐在一起盤點的時候,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唐棠發來的信息。
她給我發了一張照片。
我隨手點開,可當我看到照片上拍攝的內容時,整個身體瞬間坐直。
照片是傍晚拍的,夕陽余光籠罩下,一個女生拿著書坐在陽臺上,好像是在背書。
但她的坐姿很怪異。
她是坐在椅子上的,整個身體繃直,可脖子卻大幅度地往下低,腦袋幾乎都要碰到膝蓋了。
這種詭異的姿勢,讓我瞬間想到了宋家被供奉在佛龕里的那對龍鳳胎。
想到了之前跪在麒麟廟前的踏鳳村村民。
脖子的狀態太像了,唯獨不一樣的是,這個女生是坐著的,而不是跪著的。
我立刻給唐棠回信息過去:方便視頻或者接電話嗎?
唐棠的電話立刻打了過來,一接通,她就以極快的語速說道:“我剛才發過去的照片,你看到了吧?是不是覺得很詭異,又很眼熟?”
宋家的事情,唐棠全程參與,她太熟悉這玩意兒了。
我直接問道:“她是你的同學嗎?你看過她的后脖頸嗎?會不會只是某種脊椎疾病?”
“她叫杜嬋,是隔壁美術學院大二的學生。”唐棠說道,“我是陪我同學去那邊找她妹妹時,看到她這種狀態的,當時我就找借口看過她的后脖頸,沒有字,并且很快她就坐直了身體,看起來很正常,我就沒多心,這張照片倒是一直保存著沒有刪。”
我直覺事情沒那么簡單,便問道:“后來呢?”
“我當時就留了個心眼,讓同學妹妹幫我關注一下杜嬋的情況,有任何異常,第一時間告訴我。”唐棠繼續說道,“就在昨晚,同學妹妹打電話給我,說杜嬋生病了,挺嚴重的,可能要休學。
我連夜去了一趟杜嬋家,情況比我想象得還要糟,并且我在杜嬋的后脖頸上,看到了她的名字。”
我倒吸一口涼氣,懸著的心終究還是死了:“她……家里有供奉佛龕嗎?”
唐棠說道:“沒有,杜嬋是家中獨女,父母都是大學老師,家境優渥,不存在我們能想到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情況,她家里甚至有一間很大的畫室,里面掛滿了杜嬋的創作,只是……只是近段時間杜嬋的畫風……有些詭異,小九,我把地址發給你,你最好親自過來一趟。”
唐棠雖然是個熱心腸,但經歷了唐熏的事情后,整個唐家上下都學著低調。
唐傲現在連鑒寶節目都不上了。
唐棠之所以要管杜嬋的事情,是因為這件事情很可能會牽扯到我。
只有在第一時間弄清楚這件事情,我們才不至于之后被打一個措手不及。
我當即說道:“好,我會盡快趕過去的。”
掛了電話,很快地址就發了過來。
杜嬋是江城本地人,現在開車過去,需要兩個小時左右。
柳珺焰陪我。
臨行前,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頓住了腳步,拿出手機翻了一下日歷,頓時恍然。
黎青纓問道:“小九,怎么了?”
“是麒麟送子。”我說道,“沒想到踏鳳村經歷了那樣一場大洗牌之后,每年的求子儀式竟還在延續!”
杜嬋……應該是被點卯了。
我對灰墨穹說道:“請你幫個忙。”
灰墨穹應道:“小九兒,你盡管吩咐。”
“派人去踏鳳村悄悄地探一探,今年求子儀式拔得頭香者是誰。”我仔細地交代著,“找到這個女人之后,最好是能悄無聲息地把人綁出來,如果不好下手,就問清楚麒麟神君給她托夢,賜給她的孩子的名字叫什么?”
灰墨穹說保證完成任務。
我這才上了車,一路開向杜嬋家。
杜嬋的家境的確很好,住的是別墅,此刻天已經黑了,別墅里卻燈火通明。
唐棠早就等著了,跟杜家父母打過招呼之后,她直接帶我們去了畫室。
畫室在別墅的負一層,是一個很大的安靜的創作空間。
畫室的墻面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畫作,靠墻角的位置架著幾個畫板,另一邊立著儲物柜,儲物柜的架子上擺滿了畫畫所需用品。
而杜嬋此刻就跪在一個畫架前面。
她的脊背仍然繃得很直,可整個腦袋朝地面垂下去,露出白皙的后脖頸。
那兒,赫然是‘杜嬋’兩個字。
畫架上還有一幅沒有完成的畫。
當我看清那幅畫上所畫的內容時,我只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凝固了!
畫面很暗,背景是一個巨大的坑。
坑里趴著一個面目全非的女孩。
特別是女孩右側臉頰下方,有一塊已經不見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不遠處,一只金色的半臉面具沾著斑斑血跡,半掩在泥土之中。
女孩的背上趴著無數的小鬼頭。
那些小鬼頭無一例外,后脖頸上都有字。
它們齜牙咧嘴地撕扯著女孩身上的血肉,瞪著猩紅的怨念的眼睛,恨不得將女孩生吞活剝……
這幅畫,畫出了我曾陷入昏迷時,夢到過的場景。
當時的夢境,黑暗、沉重,我根本看不清。
而現在,夢中的場景被杜嬋用精湛的畫技一筆一劃地描摹了出來。
清晰、真實,仿佛能直擊我的靈魂。
我以旁觀者的角度審視著這幅畫,不自覺地渾身顫抖。
而就在這個時候,灰墨穹調查的結果也傳了過來。
他說:“小九兒,找到被麒麟神君托夢的孕婦了,但她的孩子不叫杜嬋,而是一個男孩,叫姜斌……”
“姜?”我握著手機的手差點沒拿穩,“如果我的記憶沒出錯的話,整個踏鳳村,只有我家一家姓姜,所以這個孕婦是……”
灰墨穹說道:“對,是你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