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秋生傷得很重,渾身都在流血,不知道是不是光線太暗的原因,一眼看過去,竟看不到什么傷口。
既然不是鞭傷,那就不是黎青纓把他打成這樣的。
所以剛才這兒,還有第三個人。
“小九……小九掌柜。”盧秋生認出了我,張嘴努力地想跟我說話,“它……它出現了,哈哈,三十年了,它終于再次出現了。”
剛說了這兩句,盧秋生就開始不停地嘔血。
他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救不活了。
我只能蹲下身去,安靜地聽他最后的遺言。
盧秋生顫抖著手在后背上摸索著,好一會兒,他才重新舉起手,伸到我面前。
他手里捏著的,赫然是幾根染血的肉刺,跟昨夜他交給我的很像,不過這幾根更新鮮,也更長。
我接過肉刺,心里無比難過:“盧警官,我……”
“我活不成了。”盧秋生似乎知道我想說什么,他打斷我,“不要報警,打給強叔。
我沒結婚,身后事也早就安排好,我死后,強叔會安排我去火化、下葬,我……我只求小九掌柜,等到仇人被繩之以法的那天,你……你能不能帶著小蛋糕來看看我,告訴我這個好消息?”
“可以。”我承諾道,“到時候我一定會帶著蛋糕去跟你一起慶祝的。”
盧秋生又笑了。
笑著笑著,就那樣去了。
我拿出手機打給張強,聲音都是哽咽的。
張強很快就趕來了,他似乎并不意外,很利落地收拾殘局,并未多問我們什么。
一直等回到當鋪,關了門,我陪著黎青纓在廚房吃飯時,她的情緒才穩定了一點。
我試探著問道:“剛才街上是怎么回事?”
“從下午我跟蹤竇金鎖開始說吧。”黎青纓娓娓道來,“五點鐘左右,鎮長開一輛摩托車載著竇金鎖往西走,我一路尾隨,最后在一座山下停下。
那座山距離五福鎮不遠,不算高,這個季節仍然郁郁蔥蔥,他們要找的人,就住在山里一座青石磚房里。
我看著他們去敲門,敲了好久,我不敢靠得太近,聽不清他們說的話,但我能看到竇金鎖沖著門跪下,連連磕頭,不知道在求什么人、什么事。”
我皺了皺眉頭,他們竟真的是去找人的。
會是誰呢?
“后來,門開了,從里面走出來一個小老頭,兜頭一盆水沖他們潑上去,竇金鎖趁機抱住小老頭的腿,卻被小老頭一腳踹開,門被重新關上。
他們在門外守了很久,竇金鎖又貼著門說了許多話,可小老頭再也沒開門。
后來鎮長似乎發了狠話,沖著門罵了幾句,帶著竇金鎖離開。”
說到這兒,黎青纓頓了頓,似乎有些疑惑。
我問:“他們沒有直接離開,對嗎?”
“對。”黎青纓說道,“他們在山里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找些什么,最后無功而返,夜里那一片打不到車,所以我回來晚了點。
然后,我就遇到了盧警官。”
原來是這樣。
“當時盧警官已經被撲倒在地,身上壓著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不,那不能稱之為少年,那是魔鬼!”
黎青纓驚恐道,“那人臉色青黑,能看得到的地方,到處長滿了疙疙瘩瘩的東西,更重要的是,他的后背上長滿了手指長細的肉刺!
他不停地用那些肉刺穿插著盧警官的身體,盧警官身下全是血,已經不行了,我拎著鞭子抽過去,那玩意兒跑得太快,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十來歲的少年?
這跟我想象中的幕后之人差別太大了。
但很顯然,盧秋生也確定那個少年,就是當年殺害他父親和姐姐的兇手!
它很有目標性,要剝皮的目標,后腦勺插銀針,不剝皮的,就用背上的肉刺插死!
今夜黎青纓的出現,是一個意外。
那玩意兒怕是要記恨上黎青纓了。
想到這兒,我便說道:“青纓姐,從今夜開始,你不用再去盯著黃家和竇家了。”
黎青纓不解:“為什么?小九,我剛盯到一點線索,現在斷了就前功盡棄了。”
“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我解釋道,“最近的事情全都聯系在一塊兒,我得出一個結論,他們要用陳桃的皮做一口紅棺出來,但竇金鎖技術不夠,他們想請外援,而你今天跟去山里看到的那個小老頭,很可能就是他們想要爭取的外援!”
“人皮紅棺?”黎青纓頓時瞪大了眼睛,“就像梅林霜一樣的那種紅棺?”
我點頭:“應該是的。”
黎青纓頓時義憤填膺道:“天殺的,他們還要造孽到什么時候?”
轉而她又反應過來什么,問我:“不對啊,那人皮紅棺不是用來……用來裝你的嗎?小九……”
我聳聳肩,說道:“對,我活著,破壞了許多人籌謀上百年的計劃,他們遲早會再次向我動手的。”
“不對。”黎青纓一下子站了起來,“這樣看來,山林里的那個小老頭,原本就是竇家棺材鋪的人,但他似乎很不待見竇金鎖,小九,你說咱們要不要……”
“要。”我干脆道,“我得提前去會會這個小老頭,或許從他那兒,我能得到一些關鍵信息。”
“我開車載你去。”黎青纓說道,“路線都記在了我的腦子里。”
夜深了,我本來不想這么折騰黎青纓的。
但這事兒宜早不宜遲,再者,白天我們太容易被有心人抓包,倒不如今晚把事情敲定。
那座山的確離五福鎮不遠,黑夜里,能看到樹叢中那一點微弱的光亮。
我和黎青纓順著山路爬上去,剛靠近石屋,就聽到里面傳來了刨木頭的聲音。
一下一下的。
我和黎青纓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樣的疑問——難道小老頭這就開始做人皮紅棺了?
就在這時候,石屋里傳來了一道蒼老的聲音:“既然來了,就請先自報家門吧。”
我斟酌了一下,說道:“我是五福鎮當鋪的掌柜小九。”
“當鋪?”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一條縫,一只處處透著精明的眼睛不停地打量著我,隨后問道,“喂,小孩,虞婆那個老東西還好嗎?”
我沒想到他會認識我阿婆。
我心中酸楚:“阿婆她……已經去世了。”
小老頭眼珠子猛地一顫,但很快便笑了起來:“死了好!死了就解脫了。”
“喂,你這人怎么說話呢。”黎青纓一鞭子抽在大門上。
小老頭已然松開了手,門被往兩邊拉開,石屋不大,里面竟停著兩口棺材,看起來應該都是新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