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就只剩下一片猩紅。

噴灑的血液涂抹在筆記上，什么都看不見了。

……看起來，是因為最后的擢升儀式失敗了，這個實驗室才會變成這種樣子。

不過，看這日記后續的記載，這實驗室的主管恐怕也沒什么好下場就是了。

羅恩能猜出來他經歷了什么——

沒把冤死者的指骨調配成魔藥，用不知名的儀式直接將其中的魔力灌輸進自己的身體里……

雖然他的確靠著這個手段晉升成了“超凡者”，但顯然并不完整。

畢竟，【守墓人】的魔藥可不止一個主材，他最多只能算半個【守墓人】。

更何況，他還沒有經歷過調配魔藥這種滌凈污染的過程……

耳邊響起羅恩晉升那天聽到的河水聲，然后又被污染扭曲畸變，也是理所應當。

但別說，只看這日記最后的記載，也許這位主管還遠沒有到因為污染徹底瘋狂、畸變成怪物的地步。

他只是因為“空洞”要帶來的末日絕望……

所以，“空洞”不只是會出現在理想城外城的危機？

它會帶來末日……這就是這次市政府改革高考，選拔戰斗人才的重要理由？

羅恩若有所思，往后翻了翻，卻忽然發現有一枚被打磨成書簽的骨頭掉了出來。

他下意識將其接住，立刻認出了這是什么。

這就是這人在空洞里找到的冤死者指骨？沒想到把里面的魔力榨干之后，竟然還留在手上……

別說，從“空洞”里找來的指骨，比在“魔藥時代”找到的還真有點不同。

看上去，這東西明顯比“魔藥時代”的指骨多出一些虛幻感……

羅恩饒有興致地看著手里的骨片書簽，忽地聽到了“?！钡囊宦暎?/p>

【檢測到設定錨定物，已生成世界設定——“空洞”?！?/p>

【可選擇世界設定來填充空白世界框架，創建新的世界?！?/p>

【現可容納世界設定上限——2】

新的設定錨定物？！

羅恩的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空洞”……這個在瘋子主管看來是末日根源、被理想城嚴防死守的東西，竟然被手冊摘出成了世界設定！

羅恩立刻想到了魔藥時代——

只是靠著“魔藥”和“神秘”這兩個看起來還算溫和的關鍵詞，就能創造出一個遺留下魔術傳承，歷史空洞仍在困擾現代的強大時代……

那么，利用這甚至能代表末日的“空洞”……

羅恩又能創造一個怎樣的強大時代，在其中攫取什么收獲？

他看向次元更新手冊，試著創建新的世界。

但仔細研究了一下，發現他現在就算是想以“空洞”作為世界設定創建新世界都不行了。

因為創建世界的選項里，那個容納世界設定的欄目不只是上限為2，下限也是2……

也就是說，每次創建新世界，都必須有兩個不同的世界設定才行。

羅恩現在只有三個世界設定，“神秘”與“魔藥”已經構成了“魔藥時代”，無法拆分。

看來，只能去尋找一個新的設定錨定物，才能創建新世界了……

羅恩小心翼翼地收好這枚骨片書簽，認真地在這個地下實驗室里仔細排查，把所有的行尸都清理了個一干二凈。

不過，因為【魔藥序列】職業一直受到大版本排斥磨損的緣故，羅恩為了保留這個底牌，不得不換回超能力者。

他只靠【無知仆從】控制尸殼清理行尸，一邊清理一邊尋找實驗室里的蛛絲馬跡，擊殺效率差點沒比過獨自行動的江澄。

不過，羅恩的仔細尋找，倒也取得了與努力相稱的收獲……

“竟然是生物改造的實驗數據檔案……

諾亞醫藥竟然沒清理掉這個東西，該說它藏在尸體堆里實在夠深么？”

羅恩看著自己從一堆實驗人員的尸體里翻出的U盤，將其接入個人腦機，調出其中的文檔。

在文檔里，寫明了那些儀式失敗后產生的，異變怪物們的各項**數據……

只是這些數據對羅恩來說自然沒什么幫助，但檔案中一個特殊的記錄讓羅恩很感興趣——

“經由檢測……實驗體畏懼高分貝或高頻率的無意義聲響？”

那，接受了這些怪物的器官移植，作為諾亞醫藥在這次高考之中“王牌”的那個家伙……

是不是，也會繼承和這些怪物一樣的弱點？

羅恩若有所思，把U盤放回原處，才在尸殼的護送下，慢悠悠地走向地下實驗室的出口。

不過，隨著逐漸離開實驗室深處、離開那個擢升儀式逸散出的死亡魔力，兩具尸殼出現了明顯的“磨損”。

就如同經歷了無窮盡的時光一般，開始了明顯的朽化。

它們還沒能把羅恩送到門口，就和老魔術師召喚出的尸殼一樣，尖牙脫落、利爪斷裂……

最后，徹底腐朽，化作一攤細密的白灰。

……或許，這就是大版本排斥的一環。

羅恩看著身邊的兩攤白灰，心底默默想著。

或許來自上個時代的一切能夠依靠所謂的歷史空洞出現在這里，但終究會因為失去了魔力的供給而徹底磨損……

它們的影響想來根本無力威脅到理想城的統治。

——但，為什么瘋子主管會認為“空洞”就是末日的前奏？

看來，這背后還藏著些我不知道的秘密。

羅恩慢悠悠地走出地下實驗室，江澄已經等在了門口，有些緊張地等著他。

看到他出來了，才松了口氣，立刻按響了傳呼鈴。

地下實驗室的大門緩緩打開，委托人和他的秘書仍舊站在那里，但看到出來的是羅恩和江澄時，顯然有些驚訝。

“……沒想到竟然是你贏了?！?/p>

他的語氣之中頗有一絲感慨：

“年輕人果然不靠譜，姜還是老的辣……”

他說著，點開腦機光屏，簡單地點了幾下，羅恩和江澄立刻在協會論壇上收到提示。

【委托：清理超凡暴動（已完成！）】

【委托積分與信用點已計入賬戶，感謝您對超凡控制工作的支持。】

【——如此漫漫長夜，我們是唯一的炬火，亦是最后的光?！?/p>

別說，魔術師協會的廣告詞做的倒是蠻偉光正的。

但考慮到這些魔術師的行徑嘛……

至少羅恩看不出他們到底哪里像是“最后的炬火”了。

“行了，接下來就是在你們進去之前我所做出的承諾……”

委托人說著，又一次取出了那幾份檔案：

“你們有人想要完成一個暗殺委托，來證明自己對諾亞醫藥的忠誠嗎？”

江澄搖搖頭，顯然對此不感興趣。

而羅恩自然是拿下了寫有自己名字的檔案，在承諾自己一定在高考之前完成暗殺后離開。

離開時，江澄還想和羅恩套套近乎，但被羅恩無情地甩開了。

暗殺委托到手了，他還要查查到底是什么人要對他下手，哪有時間和江澄虛以委蛇？

他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變回原來的樣子，立刻就回家檢查起了這份委托檔案。

仔細看過檔案上的每一個文字之后，羅恩并沒有看到明確指向的一位委托人。

這倒是在意料之中，暗殺這種工作見不得光，自然沒人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

不過，仔細看過這個委托檔案后，羅恩卻是能將敵人做出個限定范圍……

在檔案記錄里，他只是一名Lv.1的念動力能力者，能力似乎經過變異，殺死過一名Lv.2的超能力者。

只看這種能力記錄的側重羅恩就清楚，這委托人的信息來源，一定是巡查局。

畢竟，只有巡查局的檔案里，會留有這些記錄。

再考慮到發放委托的勢力是諾亞醫藥……

難道，是什么有權有勢的大人物要對我出手么？

羅恩皺緊眉頭，根本想不出自己到底會惹上什么大人物。

“咚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忽地響起，將羅恩從沉思之中喚醒。

他收好委托檔案，從貓眼中向外看去，視野里卻只看到了一個金燦燦的……獎章？

“行了，別看了……還不給我開個門？”

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羅恩打開房門，看到夏至正捏著一枚金色的五角星獎章，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

她把獎章拋給羅恩，羅恩下意識把這金閃閃的五角星接住，發現獎章的背面有明顯的淡金色芯片。

“這是……？”

看出了羅恩對獎章的疑惑，夏至解釋道：

“是你的【好市民】獎章。

以后需要用身份證的時候，不管是干什么，刷完身份證順便刷一下這個獎章，很多時候都會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優待?！?/p>

還能這樣？

比起獎章，這玩意兒顯然在技術層面更像是個芯片身份卡……

羅恩饒有興致地將獎章收好，朝著夏至點了點頭：

“謝謝夏至姐了……不過為什么會是你來送這個？”

“還不是怕后勤部的把這東西送‘丟’了？”

夏至的語氣之中染上了些許無奈：

“別看是巡查局，里面的蛀蟲也是多得很……算了，不聊這個?！?/p>

“我記得你要高考了是吧？聽沒聽說過這次高考要改革的事情？”

羅恩點點頭，“聽說是要朝著戰斗方向改革？”

“沒錯，”夏至點點頭，“據說是要搞什么虛擬現實里的能力大亂斗，把一群人分組發配到虛擬場景里養蠱……”

她說著眨了眨眼：“按照我對那些有錢人的理解，他們肯定會在這種時候走點后門……

你的【好市民】獎章，說不定能在一定程度上幫你蹭蹭他們的小手段?！?/p>

“考慮到你的能力在戰斗方面的強度，就算你只是Lv.1，想來也沒什么能攔住你的了……”

她說著，又一次試圖拉攏羅恩：

“像你這樣的天才，怎么就非要去考摩恩大學呢……真不想去天聽大學試試？”

“謝謝夏至姐，但這還是算了……”

簡單和羅恩拉扯了幾句，在確定他完全沒有想法去考天聽大學后，夏至長嘆一聲“埋沒天才”，就神出鬼沒的離開了。

羅恩剛想回去繼續查查到底是誰想要暗殺自己，手機又傳來一陣震動——

【安惠：聽說你最近一直在訓練館練習，學校的課一天都沒去上？】

【安惠：雖然我覺得這沒有任何問題，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可別忘了回學校領你的準考證！】

【安惠：我可不想看你費盡心思提升能力，結果到時候因為沒有準考證被攔在考場外面，看我輕取高考狀元悔不當初……】

還真把這事兒忘了！

后天就是高考的日子了，還好惠惠今天提醒了我，不然到時候沒準考證參與不了高考該找誰說理去？

羅恩隨手回了一句收到，趕忙騎著自己的小電驢，朝著某高中飛馳而去。

……沒過多久，他就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學校。

老舊的教學樓，只有一個看門大爺的門崗亭，熟悉的景觀讓羅恩心底不免生出些許懷念。

“唉，這不是老羅嗎？你也是回來取準考證的？”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校門口傳來，羅恩才看見學校的自動柵欄門前站著一個胖胖的身影。

他仔細辨別，想起他叫林德，是他的同班同學，只是能借他作業抄抄的關系。

和羅恩以前一樣，林德也是個沒能覺醒個人現實的無能力者。

不過與羅恩不同的是，林德家里還算有點小錢，在D區有個小企業，倒是不用擔心未來的生活。

雖然和羅恩不算太熟，但林德卻是很熱情地走了過來，和羅恩聊起了最近的生活。

羅恩倒也沒怎么排斥，和他隨口閑聊著，就來到了教師辦公室。

敲了敲門，兩人進去，就看見一位頭發花白的老教師坐在桌前。

“……回來拿準考證的？”

老教師看向羅恩，長嘆了一口氣：

“你沒把意向書交給我，也不來上課……你不想去上大專，是嗎？”

“嗯，我還想高考試試?！?/p>

“試試，沒有能力該怎么試試？明明這就是最好的路了……”

老教師似乎有些生氣，但很快就泄了氣。

“算了……隨你去吧，我也管不著你?！?/p>

他意興闌珊地擺擺手，把卡片一樣的準考證丟給兩人，就把他們趕出了辦公室。

“其實老頭兒也是為了你好，羅恩?！?/p>

林德撓撓頭，“不過人各有志，沒人能攔著你去搏一搏考出成績的未來……”

他說著，拍著胸脯道：

“但別慌，兄弟，你要是考差了沒錢還助學貸款也別怕，到時候直接來找我！

你也知道，我家里有個小工廠，到時候我求求我爹給你安排個工作，隨便還巨企的助學貸款……”

羅恩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那倒是不用了……”

他說著，看著自己的準考證，心底竟是生出了一絲微妙的感覺。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

高考近在眼前，這就是參與這場屬于理想城新生代的、錨定人生的搏斗。

每個人都在這場考試中賭上前半生的一切，有人在其中輸掉所有，有人奪取高分，贏下嶄新的人生。

而羅恩嘛……

他勾起嘴角，跨上了自己老舊的小電驢。

忽地，林德看著騎著破舊小電驢的羅恩，恍惚間竟是感覺自己這個熟悉的老同學變了。

不像是之前那樣，時刻透露著一絲疲倦和不自信。

他騎著小電驢，竟像是小說里描述的那些、跨上戰馬的騎士，有股一往無前的銳意！

林德看著有些陌生的羅恩，只聽他平靜地開口，但卻讓林德感覺豪氣干云——

“我會考第一?！?/p>

就像是理所當然一樣，羅恩又說：

“我就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