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洛青鸞的聲音很輕，像一片雪花落在燒紅的鐵板上，激起一陣無聲的戰栗。

正堂之內，時間仿佛被拉成了粘稠的糖漿。

七位富商的呼吸，清晰可聞，粗重，急促，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

“丫頭，穩住！看見沒，那個錢胖子，額頭的汗都能養魚了。”陳凡的聲音在洛青鸞腦中響起，帶著一絲看戲的興奮，“這就是極限施壓，讓他們的大腦CPU百分之百過載，算不清楚賬，就只能聽你的。”

哐當！

一聲脆響。

是坐在最末位的綢緞商，他手里的茶杯沒拿穩，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碎片濺開，像他此刻崩潰的心。

這個聲音，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二。”

洛青鸞的第二個字，剛剛吐出。

“等等！”

錢八萬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肥碩的身軀因為動作太猛，帶得椅子都向后滑開半尺。

他臉上再無半點血色，那張平日里養尊處優的胖臉，此刻像是發酵失敗的面團，又白又垮。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手下留情！”

他躬著身子，幾乎要折成九十度，聲音里帶著哭腔：“家產九成……這……這不是要我們的錢，這是在要我們的命啊！”

“我等幾代人的心血，全都在里面了！您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

他一邊說，一邊用袖子抹著額頭滾落的汗珠。

“求您給條活路！八成！不，七成！只要您點頭，我們立刻奉上！青陽城日后的所有開銷，我們全包了！”

其余幾人也如夢初醒，紛紛站起身來，七嘴八舌地哀求。

“是啊城主大人，給我們留條根吧！”

“我們愿意效犬馬之勞，為您斂財，為您辦事！”

“哦豁，開始討價還價了。”陳凡在洛青鸞腦中悠閑地點評，“常規操作，試圖拉低成交價。別理他，這幫家伙的資產，水分大得很，砍掉九成，剩下的也夠他們吃香喝辣一輩子了。”

“懟回去。告訴他，優惠券活動已經結束了。”

洛青鸞端起桌上的茶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她甚至沒喝，只是用杯蓋輕輕撇去浮沫。

這個動作，比任何呵斥都更具壓迫感。

“我的價錢，很公道。”

她的目光從錢八萬身上，緩緩移向門口的方向。

“外面那三位的價錢，是十成。”

“外加全家老小的性命。”

冰冷的話語，像一把淬了毒的錐子，狠狠扎進七人的心臟。

堂內的哀求聲戛然而止。

那三顆高懸在城門上的頭顱，那三家被抄得底朝天的府邸，是他們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夢魘。

就在這時，一聲怒吼打破了死寂。

“欺人太甚！”

是那個鹽商，他本就臉色鐵青，此刻更是漲成了豬肝色。

他猛地將手里的冊子狠狠摔在地上，指著洛青鸞，目眥欲裂。

“你個黃毛丫頭！真以為我們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你宰割嗎！”

“老子在青陽城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喝奶呢！”

“我……”

他話沒說完，就想朝洛青鸞撲過去。

困獸猶斗。

“嘖，有愣頭青。”陳凡的聲音里沒有半分緊張，“魏通，該你上班了，處理一下這個試圖給差評的用戶。”

鹽商剛踏出一步。

一道黑影，快如鬼魅，瞬間橫亙在他與洛青鸞之間。

是魏通。

他甚至沒有拔刀。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魏通只是簡單地抬起手，用刀鞘的末端，精準地砸在了鹽商的下頜骨上。

咔嚓！

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那鹽商的怒吼瞬間變成了嗚咽，整個人像一灘爛泥，軟軟地癱倒在地，口鼻中涌出鮮血和白沫，抽搐了兩下，便沒了聲息。

魏通收回刀鞘，看都沒看地上的人一眼，目光如鷹隼，緩緩掃過剩下的六位富商。

“還有誰，對城主大人的價錢，有異議？”

他的聲音，像是兩塊石頭在摩擦，沙啞，又充滿了血腥味。

整個正堂，落針可聞。

剩下的六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渾身篩糠般地抖動。

恐懼，像冰冷的海水，徹底淹沒了他們最后一點僥幸。

“干得漂亮。”陳凡吹了聲口哨，“看見沒，這就叫項目管理。及時清除掉團隊里的刺頭，能有效提升后續的工作效率。魏通這個執行總監，我給滿分。”

洛青鸞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了一下。

她看著那六張慘無人色的臉，吐出了最后一個字。

“三。”

這個字，像是審判的最終落槌。

“我……我給！”

錢八萬第一個崩潰了，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涕淚橫流。

“我給！我全都給！求城主大人饒我一條狗命！”

他一邊哭喊，一邊拿起桌上的筆，手抖得幾乎握不住，在那本屬于他的罪證冊子上，歪歪扭扭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仿佛那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被抽走的靈魂。

有一個人帶頭，剩下的心理防線便徹底垮塌。

“我也給！”

“城主大人饒命！”

“我簽！我簽！”

噗通、噗通……

六位在青陽城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此刻像一群待宰的豬羊，爭先恐后地跪在地上，簽下那份決定他們命運的“賣身契”。

魏通面無表情地走上前，將那些簽好字的冊子一一收攏。

他身后，早有準備的玄甲衛魚貫而入，將一份份早已擬好的地契、房契、商鋪轉讓文書，擺在他們面前。

“簽字，畫押。”

魏通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一個時辰后。

六位富商，如同被抽干了精氣神的行尸走肉，互相攙扶著，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城主府。

那個被打暈的鹽商，則像條死狗一樣，被兩個玄甲衛拖了出去。

正堂內，再次恢復了寂靜。

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粗茶旁，堆起了一座小山般的文書和賬冊。

每一張紙，都代表著一筆足以讓尋常人眼紅到發瘋的財富。

洛青鸞靠在寬大的太師椅上，一直緊繃的脊背，終于松弛下來。

她感覺有些脫力。

“師尊，”她在腦中輕聲說，“結束了。”

“結束？不，我的好女兒，這才剛剛開始！”

陳凡的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狂喜，像一個中了五百萬彩票的賭徒。

“發了！我們發了！龍氣！海量的龍氣正在到賬！系統后臺的服務器都快被擠爆了！”

【叮！宿主洛青鸞成功震懾青陽城商賈，獲取‘龍氣’x50000點！】

【叮！宿主洛青鸞成功收繳敵對目標資產，獲取‘龍氣’x80000點！】

【叮！宿主……】

一連串的系統提示音，像是過年放的鞭炮，在陳凡的意識里瘋狂轟炸。

“一百萬！足足一百萬點龍氣！我的天！這下別說天階功法了，我都能給你兌換個仙階馬桶出來！”

“我們的‘神級躺平’項目，已經完成了最關鍵的原始資本積累！上市！我們馬上就可以上市了！”

洛青鸞沒有理會師尊的胡言亂語。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桌上那堆紙。

這些紙，可以換來無數的金銀，可以換來無數人的效忠。

可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喜悅。

胃里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她低頭，看著自己那雙干凈的手。

這雙手，明明什么都沒做，卻又好像沾滿了洗不掉的東西。

“師尊。”

她打斷了陳凡的狂歡。

“嗯？怎么了我的小財神？是不是覺得KPI定低了？沒事，下一批客戶已經在路上了！”

“我餓了。”

洛青鸞輕聲說。

“我想喝粥。”

陳凡興奮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沉默了片刻。

那股子浮夸的、資本家式的狂喜，像潮水般退去，留下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柔和。

“……也是。”

“光顧著開慶功會，忘了給功臣發獎金了。”

嗡。

一陣輕微的空間波動。

那張冰冷的、堆滿文書的桌子旁，憑空出現了一張小小的方桌。

桌上，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肉糜粥，熬得雪白粘稠。

旁邊，還有一碟她昨晚吃過，覺得味道很好的翠綠小菜。

“喏，加班餐。”陳凡的聲音恢復了那副懶洋洋的腔調，“趁熱吃。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給我掙錢。”

洛青鸞站起身，走到小方桌前坐下。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慢慢送進嘴里。

溫暖的、帶著食物香氣的暖流，順著喉嚨滑進胃里，驅散了那股子冰冷的空虛。

她忽然覺得，這碗粥，比桌上那座金山，要貴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