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鸞的目光，從儲物戒內那片光華流轉的靈石小山上移開。

她抬起頭，清澈的眼眸里映著陳凡虛幻的靈體，一絲真實的困惑浮現。

“師尊，這些，不夠？”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不解。

天星宗百年的積累，城主府私庫的珍藏，這兩份財富加起來，足以讓任何一個二流宗門瘋狂。

可是在師尊口中，竟連去京城的盤纏都不夠。

“不夠？”

陳凡的靈體夸張地飄了起來，繞著洛青鸞轉了一圈，語氣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丫頭，這不是夠不夠的問題?！?/p>

“這是赤貧！”

洛青鸞：“……”

她看著身前那枚閃爍著雷光的雷印，又看了看那塊平平無奇的卜骨，沉默了。

她覺得，自己對“貧窮”的理解，可能與師尊這位上古帝魂，存在著某種無法逾越的鴻溝。

“你以為京城是什么地方？菜市場嗎？”

陳凡的聲音在識海中回響，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拎著兩麻袋靈石，就能橫著走了？”

“我告訴你，在赤月王都那種地方，你把這一堆東西砸出去，最多也就聽個響，濺起幾朵水花，然后被那些真正的巨鱷，連骨頭帶肉吞得干干凈凈。”

洛青鸞眉心微蹙。

她不理解，卻選擇聆聽。

“靈石、法寶、天材地寶，這些是什么？是死物！”陳凡的語氣斬釘截鐵。

“它們是資產，不是資本。是壓箱底的家當，不是流通的權柄?！?/p>

“你想在京城那種龍潭虎穴里辦事，靠的不是你能拿出多少錢，而是你能讓多少人心甘情愿地把錢給你，還對你感恩戴DEI?！?/p>

陳凡說到興起，不小心帶出了點家鄉話的口音。

洛青鸞的眼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感恩戴德？

她好像，有點明白了。

就像在聽竹苑，那些人獻上產業名錄，不是因為她有多少靈石，而是因為她能決定他們的生死。

“孺子可教?！标惙矟M意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去當一個揮金如土的傻子，而是要去當一個……制定規則的莊家?！?/p>

“我們要搞的，不是錢?！?/p>

“是品牌?！?/p>

品牌？

又是一個陌生的詞匯。

洛青鸞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師尊，何為……品牌？”

“問得好！”陳凡打了個響指，盡管那只是一個無聲的動作。

“品牌，就是我說它值多少錢，它就值多少錢。就是別人拿到了我的東西，不覺得是交易，而覺得是恩賜。就是讓整個王朝的王公貴族，為了得到我的一件東西，搶破頭，甚至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陳凡的靈體飄到洛青鸞面前，聲音壓低，充滿了蠱惑。

“這，便是帝王之術的入門課。操縱人心，始于操縱**?！?/p>

洛青鸞心神劇震。

帝王之術！

原來，師尊說的“搞錢”，竟蘊含著如此深意！

她眼中的困惑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灼熱。

她想學。

“請師尊教我！”

洛青鸞躬身下拜，姿態虔誠。

“嗯……”陳凡裝模作樣地沉吟片刻，心里樂開了花。

小丫頭片子，太好忽悠了。

他清了清不存在的嗓子，道：“第一步，我們要打造一款產品。一款獨一無二、前所未有、能讓所有人都瘋狂的產品?！?/p>

洛青鸞立刻想到了丹藥。

“師尊是說，煉制一種新的丹藥？”

“聰明。但又不完全聰明。”陳凡搖了搖手指。

“丹藥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讓它看起來很重要?！?/p>

“首先，它要有一個響亮的名字。什么‘筑基丹’、‘回氣散’，太俗，太土，一聽就是地攤貨?！?/p>

“我們的丹藥，要叫……‘紅塵丹’?！?/p>

“紅塵？”

“沒錯?！标惙驳恼Z氣變得縹緲起來，“一粒入喉，如品紅塵百味，洗滌凡心，明澈道胎。這叫意境，懂嗎？”

洛青鸞似懂非懂地點頭。

“其次，是包裝?！?/p>

“包裝？”

“對！丹藥不能用普通的玉瓶裝，那是對神物的褻瀆?！标惙泊笫忠粨]。

“我們要用最頂級的‘紫蘊神木’做盒子，盒子上要雕刻上古云紋，盒內要鋪上三千年‘冰蠶絲’織成的錦緞?！?/p>

“打開盒子，要有異香撲鼻。拿出丹藥，要有霞光流轉。這叫儀式感！”

洛青..鸞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她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副畫面，僅僅是聽著師尊的描述，就感覺到一種無與倫比的尊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标惙驳穆曇糇兊脟烂C。

“這‘紅塵丹’，每月只賣三顆。”

“什么？”洛青鸞這次是真的驚住了，“只賣三顆？那如何……”

“如何賺錢？”陳凡冷笑一聲。

“丫頭，你的格局還是太小了。我們賣的不是丹藥，是資格！是地位！是凌駕于萬人之上的尊榮！”

“這叫……饑餓營銷?！?/p>

“價高者得？不，我們不搞拍賣，那太掉價了。”

“想買我的丹，得先遞上拜帖，寫明家世、修為、以及對王朝的貢獻。由我，親自挑選三位‘有緣人’?！?/p>

陳凡的聲音，如同魔鬼的低語，在洛青鸞識海中勾勒出一幅瘋狂的畫卷。

“你想想看，當朝的國公，手握兵權的將軍，富可敵國的皇商……他們跪在我們的門前，只為求一顆丹藥而不得。那是何等光景？”

“到那時，我們需要的，還是錢嗎？”

“不，是整個王朝，都將為我們予取予求！”

轟！

洛青鸞的腦海中，仿佛有驚雷炸響。

她徹底明白了。

這已經不是賺錢了。

這是在鑄就權柄！

用一顆小小的丹藥，撬動整個王朝的權勢階層！

師尊的智慧，當真如淵似海，深不可測！

“弟子……受教了?！?/p>

洛青鸞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拜下，這一次，是心悅誠服。

“好了，理論課上完了，該實踐了。”陳凡擺了擺手，恢復了那副懶洋洋的腔調。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第一批‘紅塵丹’的材料，還有那個什么紫蘊神木的包裝盒，都得先搞到手?！?/p>

“這事，得找個地頭蛇來辦?！?/p>

洛青鸞抬起頭，眼中精光一閃。

“城主，趙雍?！?/p>

“孺子可教也?！标惙操澰S道，“去吧，他現在應該很樂意為我們效勞。”

“記住，姿態要高，要求要多，條件要苛刻。把他當成你的第一個……產品體驗官?！?/p>

***

城主府。

書房內，趙雍正坐立不安。

那位煞星已經離開一個時辰了，可他感覺，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還縈繞在自己身邊。

寶庫被“取”走了兩件至寶，他不敢有絲毫怨言。

他現在只求，那位前輩能把他當個屁，給放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護衛恭敬又緊張的通報聲。

“城主……洛、洛前輩，又來了。”

趙雍手里的茶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又來了？

她又來干什么？

難道是自己剛才的表情不夠謙卑？還是府里又有什么東西被她看上了？

趙雍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連滾帶爬地沖出書房，一路小跑到府門前。

洛青鸞依舊靜立在那里，身后沒有跟著那頭恐怖的巨熊。

可她一個人，帶給趙雍的壓力，卻比千軍萬馬還要沉重。

“前……前輩……”趙雍的聲音都在哆嗦，“不知前輩再次駕臨，有何吩咐？”

洛青鸞沒有看他，目光平視前方，聲音清冷地響起。

“我需要一些東西?！?/p>

來了！

趙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前輩請講！只要是青陽城有的，晚輩上刀山下火海，也為您尋來！”

洛青鸞緩緩轉過頭，遞給他一張玉簡。

“清單在里面?！?/p>

“時限，一天?！?/p>

“所有東西，送到聽竹苑。錢，我不會給你?！?/p>

說完，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陳凡教她的，她自己也不太明白的話。

“這是給你的機會?！?/p>

“一個……成為我首席供應商的機會?！?/p>

話音落下，洛青鸞轉身離去，背影孤高，不帶走一片云彩。

只留下趙雍一個人，捧著那枚冰涼的玉簡，在風中凌亂。

供……應商？

這是什么職位？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