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昆揮揮手，按照記憶駛入村里，道路兩側是兩個巨大的池塘，不過現在池塘只剩下一點點小水洼，都快干涸了。

穿過池塘就是一個巨大的曬谷場，中間一座高臺豎著一根旗桿，上面一面五星紅旗迎風招展。

這里也是平時大家上工開會的地方，紅旗后面一排的屋子就是大隊部辦公室。

大隊部兩側各有一條大路，左側直通后山，右側直通水庫。

他家就就在左側路的盡頭，距離后山較近。

在這里只有兩棟房子，一棟就是他家的，跟爺爺奶奶一起住，隔壁是他二叔家的，現在已經分出去了。

臨近老家，曹昆發現自己的心臟越跳越快，他也說不清是忐忑還是激動。

“吱！”

自行車穩穩停在一處小院子面前，看著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曹昆敲了敲房門。

“咚、咚、咚……”

“誰呀！”屋內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

曹昆咽下一口口水，舔了舔嘴唇才回道：“奶，是我，老五！”

霎時間，屋內響起一陣雜亂的聲音。

“哎喲你個死老頭子還不趕緊去開門，是我乖孫回來啦！”

“老婆子別催了，我已經在穿鞋了?！?/p>

不一會兒，房門開啟，露出了一張蒼老的臉蛋，滿頭銀發，寒風一吹那衣服都干癟一大塊，可見其身體多么枯瘦。

那渾濁的雙眼之中滿滿都是對他這個孫子的關切與寵愛。

霎時間，無數關于爺爺奶奶和家人的記憶再次翻涌，這次不再像是上次那般強行塞入，仿佛是自己親身帶入體驗了一把。

從小時候牙牙學語，蹣跚學步開始，這些親人都陪著自己，寵溺著自己。

見識過爺爺奶奶護犢子，追著老爹混合雙打；

見識過老娘護犢子，跟村里的大媽對罵一天一夜；

見識過姐姐為了救他，不惜擋在野狗身前。

曹家人概況

……

這一次，他算是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做親情，那感覺，很美，很妙，讓他癡迷。

看著爺爺那風一吹就能倒的身子，曹昆莫名生出一絲心疼，鼻頭一酸語氣有些哽咽，

“爺爺！”

曹老頭干瘦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一雙眼睛瞇成一條縫。

“哎……乖孫快點進來，外面風大?！崩芾ゾ屯豪飵?。

“爺爺！我自己來，您別摔了?！?/p>

曹昆推著自行車進入院中，抬眸看去，只見家門口一位白發老嫗正朝他微笑揮手。

“乖孫，快進屋暖暖身子?！?/p>

“奶，你先進屋，我放下東西就來。”

曹昆把自行車貼墻靠著，將車上的東西全部放在地上。

曹老頭見狀，不由問道：“乖孫，你帶的什么東西？”

“爺爺，奶奶，這是我從城里帶的一些糧食?！?/p>

“啥？”兩人大驚，連忙出言相勸：

“乖孫，聽說城里也不好過，你的糧食留著自己吃，我們剛領到救濟糧，還能熬得住?！?/p>

“是呀！聽你奶的，等回去的時候把糧食帶回去，家里你不用管，好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

最好能給奶娶一個城里的孫媳婦，到時候奶奶給你帶孩子?！?/p>

說起這個，兩個老人臉上同時露出一抹笑容。

曹昆現在可不缺糧食，強行將東西全部搬入了大堂之中。

“爺爺奶奶，我舅舅給我留下不少遺產，這些糧食不算什么，而且你們孫子也能賺錢，這些糧食你們放心吃就行?！?/p>

趁著兩人沒有發現，他再次從空間內取出之前在供銷社買的雞蛋糕，這玩意比較軟，老人家也能吃。

兩個老人滿臉欣慰，這孫子進城也算是長大了，也便不再堅持，等他爹娘回來再說。

很快，東西全部搬入屋內，曹昆這才打開包裹，取出雞蛋糕放到炕上的小桌上。

“爺，奶，這是雞蛋糕，我給你們帶的零嘴，你們嘗嘗?！?/p>

老太太鳥都不鳥那什么雞蛋糕，伸出枯瘦的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乖孫，這個很貴吧。有錢也別亂花，留著娶媳婦?！?/p>

“乖孫，你奶奶說得在理，我們都這把年紀了，就別浪費這個錢了。”曹老頭笑瞇瞇的說著，也沒有去搭理那狗什子雞蛋糕。

曹昆一時間都有些接不住這么沉重的愛意，想了想還是直接上手，掰開一塊雞蛋糕直接遞到兩人嘴邊。

“爺爺，奶奶，這是孫子孝敬你們的，你們不吃是不是嫌棄我？”

“好好好！我們吃！”

老太太哪里舍得讓自己乖孫生氣，張開嘴巴咬了一口，瞇著眼睛笑道：“嗯！好吃。”

見他們開吃，曹昆這才松了一口氣，這才哪到哪，必須讓他們放開吃才行。

“奶奶，我爹娘還有四姐呢？”

“哎！他們跟你二叔二嬸一家去水庫邊上挖野菜了。”

“現在雪都沒化開，還怎么挖野菜？”曹昆問道。

以前都是秋收之后才會挖野菜，冬天都躲在家里熬著，可現在冬天都要挖野菜？

還有，水庫那邊野菜應該早就被挖光了才對，難道指望大冬天的能生長？

“哎！沒辦呀，今年比去年更慘，秋收分到大家手里的糧食連這個冬天都熬不過。

要不是這次的救濟糧下來，村里都要餓死人了。

趁著現在還有點力氣不做點什么大家都不甘心，只能一邊鏟雪一邊挖了，草根也比餓肚子強吧？”

曹老頭嘆息一聲，拿起自己的煙斗吧嗒抽了一下，卻是一絲煙氣都沒有，定睛一瞧，根本就沒煙絲，也沒點火，只是抽空氣而已。

“現在村里這么困難了嗎？”他離開才半個多月而已，怎么變得這般嚴峻。

“這可不是！我們村還算好的，隔壁已經餓死了人。多虧了你二爺爺早早就告誡了大家節省糧食，不然很多人都熬不到這批救濟糧?！?/p>

曹昆點了點頭。

這個二爺爺就是曹家大隊的大隊長，是他爺爺的堂弟，能做出這種選擇也算是比較明智。

不過這也是治標不治本，無法開源光節流也是慢性死亡，可現在開源也是相當困難，就地取材也只有水庫和后山。

若是要帶著家人過上好日子，這情況還必須緩解一下。

不患寡而患不均。

大家都快餓死了，他要是帶著一家人吃肉、吃大白面饅頭，村民不得吃了他們。

“爺爺奶奶，我出門一趟，雞蛋糕你們記得吃完哈?！?/p>

“乖孫，別走太遠，差不多就回來吃飯，奶奶給你做玉米餅子?！崩咸珜櫮绲?。

這年月，誰家不是玉米糊糊，哪里舍得吃玉米餅子？

不過曹老頭并未反駁，這可是他們的乖孫，吃點好的怎么了？

“知道了?！?/p>

曹昆揮揮手，背著長槍走出家門，瞥了一眼后山，毫不猶豫走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