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的空氣仿佛凝滯住，汽車鳴笛聲不斷傳進來。

沈慕行垂眸盯著“沈氏集團第三季度財報”幾個字。

腦子里不斷閃過江辭晚那天哭泣的臉，還有她那句“不過是賺錢的工具”。

她倒也厲害，知道怎么說會讓自己難受。

周科從后視鏡偷偷觀察著沈慕行的表情。

車內的沉默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他心里也有些忐忑，但見沈慕行一直不說話，便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有些話點到為止即可，再多嘴就不太合適了。

沈慕行睫毛動了動。

胸腔好像悶著一口氣，不上不下，堵得他心口生疼。

自從上次離開，這幾個月以來他都沒有再去接觸和江辭晚有關的任何事情。

他不能去想她——一想起來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這段時間，很多本來可以交給手下人去做的事情，他都親力親為，用工作填滿所有的時間。

沈慕行已經算是仁慈，沒有對她下手。

他向來手段狠辣，就連沈慶豐有時都指責他做得太過，多少要留幾分情面。

如果現在換做是其他人，早就已經落得個凄慘的下場。

只是，他到底不想對她用那些手段。

可沈慕行也沒想到，哪怕他什么都沒有做，江辭晚也能讓自己淪落到在街頭撿垃圾的地步。

那棟別墅里，她隨便從酒窖拿瓶酒出去賣，也能維持一段時間的生活。

怎么會慘到要去撿廢品為生？

難道是，她把自己所有的錢全都補貼給了那個男人？

一時間，情緒又快要控制不住，嫉妒與憤怒在心底里叫囂。

沈慕行握緊了拳頭，又氣又無奈，一個字都不想說。

她可真是好樣的！

沒過多久。

直行亮起綠燈，停滯的車流開始移動。

沈慕行緩緩抬起頭，盯著車窗外的雨幕。

路邊已經看不到江辭晚的身影。

這小區離馬路很近，她早就回去了。

此時，街道旁正好有一個推著垃圾桶的環衛工人。

哪怕現在雨下得很大，但他也沒有要去躲雨的意思，穿著破爛的雨衣在雨里慢慢走著。

突然，一輛電動車從拐角沖出來。

車輪在積水的路面上打滑，徑直朝著環衛工人沖去。

他慌忙躲避，垃圾桶“哐當”一聲倒在地上，濺起許多水花。

電動車在距離環衛工人僅幾厘米的地方猛地剎住。

車上的男人摘下頭盔，露出一張滿是橫肉的臉，“你**找死啊！沒長眼睛？”

“對、對不起……”環衛工人佝僂著背，聲音顫抖著道歉。

“一句道歉就完事了？”男人不依不饒，一口濃痰吐在他腳邊，“想死滾遠點，別擋道！”

說完，男人擰動油門，電動車激起許多泥水，全都濺到了他身上。

環衛工人看著遠去的電動車，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默默地彎腰扶起垃圾桶。

這一幕讓沈慕行看得直皺眉。

他似乎已經可以想象到江辭晚蹲在泥水里撿塑料瓶的模樣。

“周科。”沈慕行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去查查江辭晚最近的情況。”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別讓她知道。”

*

隔天。

江辭晚提著剛從菜市場買來的肉和青菜，正要走進小區單元樓。

身后忽然有人喊她。

“晚晚！”

她轉身，林宇欽正站在路邊。

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白襯衫領口隨意解開兩顆扣子。

雖說還是之前的模樣，但她總覺得好像哪里變了。

同自己在新聞里見到的一樣，有種說不出來的距離感。

“你怎么今天就過來了？”

江辭晚有些意外。

昨天晚上林宇欽已經給她打過電話，說是要來A市辦些事情，到時候過來見見她。

她原以為可能還要幾天，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林宇欽走近，晃了晃手里精致的禮盒。

“早上的飛機，這幾天要忙，只有今天有空。”

放好東西之后，他們便去了某家餐廳吃飯。

江辭晚盯著面前的菜單，隨意翻了下，點了幾道菜。

她其實更想去他們以前常去的家常菜館，只不過林宇欽直接帶她來了這家高級餐廳，她也不好說什么。

林宇欽將溫水推到她手邊。

“就這些，夠嗎？”他垂眸掃過菜品，發現她點得很少。

不等江辭晚回答，他又吩咐侍者加了幾道菜。

江辭晚見狀也沒說什么。

鄰桌的客人用法語低聲交談著，她聽不太懂，只覺得說話的腔調怪好聽的。

沈慕行也會法語，之前他接工作電話的時候，她偶爾聽到過一兩次。

那時候，江辭晚還纏著他問“我愛你”的法語應該怎么說。

沈慕行教了她幾遍，她立馬就學會了，有時候他在床上會逼著她說，只不過現在已經忘得干干凈凈。

菜端上桌，看起來很是豐盛。

江辭晚握著餐叉，其實沒什么胃口。

鵝肝慕斯上點綴的花嬌艷欲滴，讓她想起以前吃的熱氣騰騰的魚香茄子。

老板娘每次會多送一碟腌蘿卜，顏色就跟這朵橙黃色的小花一樣。

對面的林宇欽已經優雅地切開鵝肝，見她遲遲不動，忙問：“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嗎？”

“沒有，剛剛在發呆。”江辭晚慢慢切下一小塊，機械地咀嚼著。

“最近還順利嗎？”林宇欽又問道，“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晚晚，我不是外人，不要和我客氣。”

林宇欽很清楚，她肯定有事情瞞著自己，只不過她不想說，他也不好追問。

同樣的，其實他也瞞著她很多事情——這不是疏遠，只是真的不太想說出口。

他們都已經長大，各自有了各自的秘密，不再是以前不管什么事都要告訴對方的小孩子了。

“嗯，我知道。”江辭晚應著，用叉子戳弄著沙拉里的番茄。

落地窗外夜色漸濃，玻璃倒映出兩人的身影。

好似從前，又好似都已經變了。

等到吃過晚飯，林宇欽送她回去。

在單元樓下，林宇欽又絮絮叨叨囑咐了她許多事情，讓她照顧好自己。

江辭晚一一應下，這才慢吞吞地上了樓。

正準備開門進去的時候，房東奶奶突然出現叫住她。

“小江，你最近沒有得罪什么人吧？今天有好幾個人來這里打聽你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們是做什么的。你以后要多注意安全，晚上的時候少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