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從進曾經聽說過一段話,才不足則多謀,識不足則多慮,威不足則多怒,信不足則多言。
這句話的意思,并非是指多怒就能彌補威望的不足,亦或是多謀就能挽回才能不足的缺陷,便如威不足則多怒這句話,威望不足以服人者,平日里,必然會時常發怒,以彰顯自己的權勢,相反, 若是威望足夠強悍,那么即便和和氣氣,便可服眾。
陳從進入伍這么些年,先后碰上張允伸,張簡會,張公素,再到已經斃命的李茂勛,若論威望之高,自然無人能與張允伸相提并論。
即便到了最后期,張允伸已經臥床不起,甚至口不能言時,攝于舊威,當時的各州軍將,無人敢有任何不軌之處。
而張允伸一死,張簡會接任,張簡會即使殺了雄平都當初的兩個營將,彰顯了自己的權勢,卻仍然無法指揮雄平都。
而張公素顯然威望比起張簡會來說,強了許多,至少,他能讓經略軍,平州軍,雄平都,甚至幽州牙軍全部出動,若是這一仗贏了,張公素在幽州的威望,自然會變的如日中天,可惜,他輸了,那他的威望,也就跌入谷底,再也爬不起來。
陳從進在這些高位者的經歷中,他深刻的認識到,在這個時代,想要攝服武夫,那么,必須要有部下難以匹敵的威望,只有這樣,他才能在這個兵逐將,將逐帥的亂世里,活下去。
………………
大軍入城后,陳從進迅速命人控制住南城,從城墻,城樓,再到城門,甕城,悉數派人嚴密守衛,后路,至關重要,陳從進再也不想經歷后路不通時,那種恐懼感。
襲殺李茂勛,除了向元振清楚的知道城門無法控制,王猛,張泰等一干核心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其余軍士,對此一無所知,而作出決定的陳從進,心中所承擔的壓力,可想而知,當然,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陳從進自己的選擇,既然選擇了,那就要承受所有的一切。
就在陳從進入城時,朱有容清剿亂軍的行動,也已進入尾聲,其實天亮時,大部分亂兵便已被斬殺大半,之所以又折騰了兩個時辰,那都是這幫亂兵在城中四處亂竄,追剿比較費時間。
朱有容手按腰刀,一臉不善的看著被俘的六名亂軍,這還是朱有容特意下令,留幾個活口,這才讓這六名僥幸,沒有當場死在牙軍平亂之中。
朱有容想知道,劉晟跑哪去了,只是問了一句,這些亂兵,皆是一問三不知,朱有容見狀,隨意的擺了擺手。
身旁的親衛,立刻就明白了朱有容意思,當即抽出橫刀,根本不理會求饒聲,一個又一個的斬殺,不過,這些武夫,也并非都是怕死之輩,其中便有一人,殺氣騰騰的吼道:“要殺便殺,某可不是這幫慫貨可比!”
直到所有人都被斬殺,朱有容才冷冷的說道:“幽州城,豈是你們這群蠢物能搶的!真是自尋死路!”
隨后朱有容下令,將所有亂兵的頭顱,悉數割下,每顆人頭,都要仔細查驗,看是不是劉晟的腦袋。
而尸身則全部拉出城去,扔到亂葬崗,任由野狗撕咬,亂軍劫掠幽州,牙軍中,自然有很多人的家眷,受到了侵害,牙軍對這些亂軍可謂是恨之入骨,因此,下起手來,那是毫不留情。
這時,監軍使田仕鞅才緩步而來,朱有容看見田仕鞅,連忙行禮,問候道:“此處血污橫流,監軍安坐靜待佳音便是。”
田仕鞅擺擺手,道:“朱將軍,如今幽州已經安定,只是李茂勛被殺,盧龍節度使空懸,不知,朱將軍是何打算?”
說到這,田仕鞅仔細的看著朱有容的臉色,但見朱有容的臉上,露出一絲糾結,這時,田仕鞅又開口道:“此番幽州兵亂,本使自然是要詳細上奏朝廷的,幽州地處北疆,盧龍節度使一職,擔負國朝邊防重任,此位必不可久置,若是遲遲未定,朝廷必然會調德高望重之臣,入主幽州。”
朱有容聞言,忙道:“監軍使之言,朱某明白,此番亂事剛定,且稍安兩日,容我等商議一番如何?”
要說朱有容沒有野心,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現在,經略軍,平州軍,還有雄平都剛遇挫敗,軍心不定,且納降軍今日午后,便會進抵幽州,諸事繁雜,稍有不慎,便會引火燒身,盧龍節度使,這個令人垂涎的尊位,在此刻,確實是個燙手的山芋。
田仕鞅點了點頭,隨即又道:“納降軍今日便會抵達幽州,還望朱將軍能妥善處理,切莫再起兵爭。”
朱有容正要說些什么,這時,徐衛增匆匆趕了過來,一看到朱有容,邊走,邊大罵道:“他娘的,原來殺李茂勛的不是向元振,就是那個當初和李茂勛的兒子起沖突的陳從進!”
陳從進,這個名字,朱有容也有所耳聞,不過,此時李茂勛已經死了,是陳從進殺的,還是向元振殺的,對朱有容而言,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但徐衛增接下來的話,卻讓朱有容大吃一驚。
“陳從進籠絡潰兵,聚兵數千余眾,此刻已經奪取南門了!”
“什么!”朱有容急道:“南門的許繼讓呢?他怎么沒有回報?”
徐衛增搖搖頭,道:“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太多了,某剛剛派人去南門查探消息了,現在還沒回來。”
朱有容猛的一揮手,道:“等不及了,我親自去南門,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說完后,朱有容帶上一隊親兵,胯上戰馬,朝著南門,一路疾馳而去,徐衛增見狀,略一思索,隨后,也跟在朱有容身后,去往南門。
而田仕鞅聽到又一突發事件,心中不由的一顫,便連手都有些發抖,他的心中,不由嘆道:“瘋狂的武夫!”
只是,感嘆之后,田仕鞅還是在親衛的保護下,前往南門,他想知道,這個殺了李茂勛的武夫,在這個時候,拉攏了一幫潰兵,奪取南門,究竟是在打著什么主意。
田仕鞅甚至猜測,這個瘋子,是不是認為,他殺了李茂勛,就有資格奪取幽州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