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恭的話,很明顯,既然阿會部都只是稍微恭順些,那么奧失部,伏弗郁部自然是對媯州的命令,視若無睹。
見陳從進面露沉思之色,沈思恭接著說道:“使君,奧失部近來頻繁聯絡各部,似有聯絡同盟之舉,伏弗郁部和阿會部,則相對安穩,暫無明顯異動。”
陳從進眉頭緊鎖,僅僅媯州一州,內部便如此的復雜,若治整個幽州鎮,那又將是何等的麻煩。
媯州境內的胡部并不強大,不像檀州,薊州邊陲的奚人,契丹那般強大,動輒?可以拉出一兩萬兵馬,但是正是因為沒有一個強大的部落,而導致眼下的媯州境內,胡部繁多。
這時,陳從進問道:“懷安軍城外的胡部,你們可知?”
聽到這,一旁的范誠拱手道:“胡將軍所駐的懷安軍城外,只有回鶻人與沙陀部,并無強勢的部落。”
陳從進微微點頭,隨后讓二人將自己所知的部落實力,大致寫出,他要依數據,再按比例,要求諸部,進獻良馬,還要允許他派人進入各部,招募那些敢拼命的破落戶。
雄平都主要都是步卒,會騎馬的有,但要去找騎術精湛的,少,雖說現在陳從進手底下沒什么騎將,不過,拋開那些天生就會打仗的掛逼,大部分的將領,都是在戰場上,歷練出來的。
而騎兵精銳與否,是關系了戰爭的勝負,但是從無到有,才是最重要的。
在和范沈二人的討論中,陳從進了解了更多的訊息,媯州境內的胡部,其實算起來,并不是單一的部落,那是各部混雜,胡漢雜居。
什么回鶻,黨項,沙陀,奚部,契丹,甚至很多人都分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民族,大唐持開放的國策,其影響的范圍,不僅僅是在長安,特別是在邊疆上,胡漢的融合,那是深入到方方面面。
有漢人放牧,也有胡人種地,不過,總體而言,媯州的這些部落相對都還是比較窮困的,至于對媯州乃至盧龍節度使的態度,也是各不相同,有的表面臣服,暗中觀望,有的則心懷叵測,常有試探之舉。”
這還只是媯州境內的,而在整個大勢上,契丹八部的力量逐漸開始強大,一旦契丹整合了內部,再統一了奚部,那么一個強大的游牧帝國,將會對整個北疆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陳從進與范誠,沈思恭二人,一談起胡部的事情來,便忘了時間,直至天色微暗,陳從進留下兩人吃了個便飯,隨即又讓二人留宿刺史府。
而第二日午后,懷安軍城鎮將胡孝全匆匆趕至懷戎,一入城,便馬不停蹄的奔赴刺史府。
而胡孝全說的話與范誠所說的,大體上差別不大,只有一些細節上,胡孝全說的更詳細了些。
陳從進對三人,直言道:“某欲建騎軍,然缺少馬匹,媯州胡部眾多,每部按其部大小,進獻良馬,諸位以為如何?”
沈思恭略一沉吟,隨后問道:“使君想要多少馬匹?”
“三千匹良馬。”
范誠聞言,有些憂慮的說道:“使君索要良馬,諸部必生間隙,便是此次索要成功,日后諸部定會對媯州有所戒備。”
三人心中,各有所思,其實在三人趕來懷戎的路上,他們就已經想過這個,那就是新任刺史,是不是有用兵胡部的打算,現在看來,陳使君,確實有這個想法。
陳從進輕笑道:“某并不是無償索要,只是先行借用罷了,日后慢慢償還,再說了,某準備在媯州境內,大開商貿,日后諸部前來媯州境內購置商貨,亦或是販賣牲畜,皆可抵稅。”
三人聞言,面面相覷,借用,這話他們自己都不信,更不用說那些胡部會不會信了,三千匹馬,這么多部落,平均下來,一部也就五六十匹。
但是不管什么時候,馬匹,特別是戰馬的價格,都是十分高昂的,如長安馬市中,一匹良馬的價格為上等絹十匹,而上等絹一匹,約相當于四貫錢,那么一匹良馬的價格,直奔四十貫錢,單單算錢的重量,一匹馬要兩百多斤錢。
即便媯州地處邊陲,馬匹的價格便宜很多,但是一匹良馬,怎么也有二十五貫錢,這對那些苦哈哈的部落來說,這也是一筆不小的財貨。
至于陳使君說日后償還,沈思恭等人那是半點都不信,三千匹,算起錢來,都七萬多貫了,這么一大筆錢,誰去還,要是不給,指不定會鬧出什么變故來。
胡孝全有些遲疑的說了一句:“使君,這些蠻子,不識禮數,沒有錢帛的話,恐怕會無功而返啊!”
胡孝全說的隱晦,說直白些,那就那些蠻子是窮了些,但他們不是傻子,你一個新上任的刺史,又不是盧龍節度使,若是節度使開口了,他們可能會思量得罪不起,但你陳從進算哪根筋,大嘴一張,開口就是借,能借的才是有鬼了。
沈思恭暗自思量,陳使君想以此分辨出誰是順從媯州,誰是心懷鬼胎,但是如此蠻干,就是順從的,也得變的不順從了。
因此,在陳從進說完后,三人皆是反對,表示這要是沒辦好,日后在胡部的心中,威望大失,而且,沒有真金白銀,各部大概率是不會相信的,可要是真把錢拿出來,那就分不出誰順從,誰不順從了。
陳從進聽后,心中不禁感嘆道:“世間之事,果然是知易行難啊。”
許多人,談起大事,大方向起來,那是侃侃而談,可真要俯下身子去干具體的一件事,卻又束手無策。
而就在此時,沈思恭忽然說道:“使君,奧失部這兩年來,一直對媯州陽奉陰違,去年的賦稅都借口遇災而少交近半。”
說到這,沈思恭抬頭看了一眼陳從進,繼續說道:“不如,使君以奧失部逃避賦稅為由,加倍索要錢糧,若其不愿,則以兵討之,若是其認可,則使君之威,亦可伸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