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晏寧不敢置信地反問道。

“小姐，要不，這事兒你還是別管了吧？咱們只告訴夫人，任她如何處置，都別插手了。”

蘭心面露難色，勸她道。

這事兒本就不是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能管的，只是誰叫她倒楣撞上了呢？

晏寧白了她一眼，覺得她這提議實在不是什么好的法子。

“今日里同我一處的是與姐姐正在議親的靖國公世子，想來你應(yīng)該還記得他啊？”

蘭心自然是記得，方才也不過是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隨口亂出主意。

“可是小姐，你，自來夫人就覺得你莽撞，這般跑過去說這件事，夫人會不會覺得你是編的——”

蘭心的聲音越來越小，晏寧的心也越來越沉。

雖然她說這話叫人生氣，可正是因為她說的都是實話，自己才會因為無力而生氣啊。

“如果母親一直被蒙在鼓里，同靖國公府議親之事便會照常進(jìn)行。若是惹惱了世子，他在靖國公夫人面前說出了今日之事，你說，那時的后果，是不是比我現(xiàn)在鬧出來更嚴(yán)重一些？”

晏寧難得盛怒之下還能好好兒說話，但是蘭心卻沒有多少欣慰，遍體生寒。

她的母親趙嫂子做為晏夫人的陪房，自梁家大富之家嫁到晏家，又在這里成親生子，而后繼續(xù)服侍夫人。

她自詡自己總比旁的丫鬟多上幾分體面，趙嫂子夫妻對她也是嬌慣得很，平日里說話做事，多少帶著幾分傲氣。

可若是大小姐這回的事情鬧了出來，連帶著晏寧也是跑不脫。

外頭的人一定會說，晏府治家不嚴(yán)，后宅女子不守婦道，不修女德，日后誰家還敢與晏家結(jié)親？

“小姐，那，這怎么辦？”蘭心不由用空著的那只手抓上了晏寧的胳膊，指尖微涼，鼻尖冒著細(xì)汗。

“你說的也有道理，若是直直的便去尋母親說此事，說不得話還沒說完，我就又被母親關(guān)了起來。不若先去尋了姐姐，打她一個措手不及，讓她沒法兒抵賴。”

晏寧打定主意，便在花園子里折了方向，往晏敏所居的春華院而去。

晏敏此時才洗了澡，正由丫鬟拿了干布擦干頭發(fā)，聽說晏寧過來，難免疑惑。

“妹妹怎么這個時候來了，可是有什么事？”她的聲音婉轉(zhuǎn)，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看起來與平日并無什么不同。

“勞煩春俏姐姐帶了蘭心下去吃茶，我與姐姐說點子事。”晏寧直截了當(dāng)?shù)胤愿来呵巍?/p>

春俏站著不動，看向晏敏，直待她點了頭，才帶著屋里的丫鬟出去。

“今日我在書房外頭叫你，你應(yīng)是聽見了的。如何還這般不關(guān)己事的模樣？難道你心里絲毫的怕懼都不曾有嗎？”

晏寧皺了眉頭，壓低了聲音問她。

晏敏輕笑一聲，瞥過妹妹一眼，自己伸手拿了搭在一旁的干布，自顧自繼續(xù)擦干頭發(fā)。

“我當(dāng)是什么事，當(dāng)時我裙子臟了，腳也崴了，走不得路，便叫春俏回來春華院拿衣裳，我就在兄長的書房稍坐。怎么到了妹妹這里，好像什么大事一般跑過來興師問罪的，又是怎么了？”

銅鏡中，她的眉眼彎彎，膚白勝雪，眼波流轉(zhuǎn)間自有動人之處。

想到白日里表兄與她說的那些話，晏敏不由紅了臉，轉(zhuǎn)頭，卻看見晏寧死死地盯著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似的。

“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知道。平日里天天將知禮守禮放在嘴邊，行事卻又這樣——你不怕母親知道了被你氣壞了身子嗎？”

晏寧如同個炮仗一般噼里啪啦一頓輸出，晏敏鼻子一酸，眼圈兒就紅了。

“妹妹這是什么話？我做了什么事情，能把母親氣壞了身子？妹妹平日里將母親氣成那般模樣，我又可曾說過你一回？現(xiàn)在黑天半夜的，你跑來我的院子這樣來上一通，可見我這個姐姐向來是沒有被你放在眼里......”

晏敏說著話，眼淚便“啪嗒啪嗒”掉落下來，連手中的干布也甩到了妝臺上，捧著帕子蓋住了臉。

果然如她先前所料那般，自己一時心軟，顧忌著姐妹情誼，也顧忌著晏家的名聲，沒有當(dāng)場抓她個現(xiàn)行，現(xiàn)在就這樣抵死不認(rèn)了。

晏寧咬牙切齒，恨不得上去打她一頓。

“你莫要不認(rèn)，我已經(jīng)知道那人是誰，回頭我同母親說了，抓過來一問便知，你又如何賴得掉？”

“你就是見不得我比你好——”

晏敏尖利的聲音伴著哭聲傳到了屋外，驚動了隔間里頭住著的遲萱和帶著蘭心在耳房說話的春俏。

幾人沖進(jìn)屋內(nèi)，看見了拿手指著姐姐正要發(fā)飆的晏寧，和一旁哀哀戚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晏敏。

蘭心心頭微涼，知道這回定是搞砸了。

有些后悔自己剛才不應(yīng)該聽了二小姐的話出去，若是能在一旁看著點兒，怕是也好上許多。

她也是關(guān)心則亂，主人家的丑事，她摻和在里頭，回頭打不得晏寧，還打不得她嗎？

“好，好，你不認(rèn)，我就去尋母親，到時候找了那人對質(zhì)，誰也別想跑！”

晏寧氣得渾身發(fā)抖，先前因著東西的事情她誣賴自己也就罷了，現(xiàn)在還做出這般姿態(tài)，這就是母親口中知禮守禮的好女兒，大家閨秀！

她扭頭跑了出去，風(fēng)里殘留著姐姐“嗚嗚”的哭泣聲，還有眾人小聲的勸慰。

“小姐，小姐，等等蘭心——”

蘭心在她身后一路小跑，卻不及她快，等追上她時，晏寧已經(jīng)到了主母所居的燕喜院門前，用力拍響了大門。

晏夫人披衣坐在床前，臉色陰沉，幽幽盯著晏寧，微微發(fā)抖的嘴唇昭示了她此刻心中波瀾不平。

“好，你如今，果然是長進(jìn)了。”晏夫人聲音低沉，像一塊巨石一般壓在晏寧的心頭。

她不明白，為什么她說的話，晏夫人一個字都不相信。

“你今日既碰到這樣的事，為何當(dāng)時不來回了我？偏偏夜里同敏兒鬧了氣，過來我這里編排她？你這樣真的是——”

晏夫人滿心失望，溢于言表。